郑云楚负手立于渝州新城墙的了望塔顶，劲风吹拂着他简朴的衣袍。脚下，早已不是他初来时的模样。
蒸汽机的轰鸣不再是稀罕物，日夜不息地从遍布城区的工坊传出，如同这座钢铁巨兽的心跳。巨大的烟囱喷吐着白烟，与远处试验田翻滚的金色稻浪形成奇异的交响。田里沉甸甸的稻穗昭示着产量惊人的翻倍，那是他无数次改良的成果。
目光扫过城内，电线如蛛网般密集延伸，连接着千家万户。入夜后的渝州不再是昏暗烛火的海洋，而是被无数明亮的电灯点缀，如同星河倒泻人间。家家户户窗边旋转的电扇叶片，无声诉说着旧时代的结束。马路交汇处，无需人手翻动，红绿灯光自动交替闪烁，指挥着日益繁忙的车马人流。
繁荣，高效，超越时代。这本该是盛世光景。
郑云楚眉头却微不可察地皱起。
三年了。闽国之战打得缓慢，上官玖那小子一边攻城拔寨，一边忙着建学堂、开工坊、分田地，把渝州模式硬生生“复制”过去，进度自然拖慢。但效果惊人——攻城时，百姓箪食壶浆，城门不战而降，青壮争相投军。上官家的商业机器更是开足马力，金山银山砸下去，硬是把后勤变成了坚不可摧的后盾。
上官无极那老狐狸的话犹在耳边：“钱？算个屁！换一个太平江山，值！”霸气十足。
而渝州这边，科技的跃进更是快得…诡异。
发电机图纸？他只是在某个深夜对着油灯模糊地画了个概念草图，没几天天才工匠李云奇就捧着“改良优化版”来了，还信誓旦旦说“灵感突至”。
高产稻种？仿佛老天爷追着喂饭，杂交试验顺利得不像话，像是冥冥中有只手在拨弄。
电力普及？电线铺设、发电机原理、灯泡构造…诸多难题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抹平，技术瓶颈一触即溃。
“太顺了…”郑云楚低声自语，深邃的目光仿佛要穿透这繁华盛景，看清背后暗藏的丝线。每一次关键突破都带着一种“水到渠成”的诡异感，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在暗中助推着这一切。这顺畅，反而让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父亲！父亲！”少年清亮又带着喘息的呼喊打断了思绪。
郑云楚回头，只见长子郑智轩像个小豹子似的冲上塔顶，脸蛋涨红，眼睛亮得惊人，抑制不住的兴奋几乎要从身体里溢出来。
“上官舅舅！舅舅的大军！回来了！前锋营的旗帜已经能看到啦！”郑智轩指着官道的方向，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郑云楚眉间的忧虑瞬间冰消瓦解，嘴角扬起一个真切而带着自豪的笑容。三年磨一剑，那小子，终于功成归来！
“走！”郑云楚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随我去城门，迎接我们的征闽大将军，凯旋！”
大地在震颤。
不是雷鸣，而是成千上万双军靴踏击地面汇聚成的洪流之音。
旌旗如林，猎猎作响！玄黑色的周字大旗傲然飘扬，紧随其后的是绣着“上官”二字的帅旗，以及无数经历了战火洗礼、颜色深浅不一的营旗、旅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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