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又过了二十多分钟,巷口终于传来了由远及近的汽车引擎声,然后是刹车、关门、略显急促的脚步声。院门被推开,风尘仆仆的陈九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两个半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瓶白色的方正酒瓶,正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高度白酒。
“老板!林风!”陈九脸上带着赶路的疲惫,但更多的是重逢的喜悦,他快步走进来,将酒放在已经摆满菜的桌子边缘,拉过那张冰冷的玉椅坐下,搓了搓手,“可算到了,路上有点堵。”
他的目光很自然地在院里扫了一圈,然后落在我身上,带着惯有的关切笑容,开口问道:“老板,您这次是一个人回来的?苏小姐呢?没跟您一起?她还好吧?”
这话问得自然而然,在他想来,我和苏雅几乎是形影不离的。
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坐在对面的林风脸色就变了,猛地朝陈九使眼色,嘴巴无声地张合,试图阻止。但已经晚了。
我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原本因为酒精和闲聊而略有松弛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但我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波动,只是端起面前那瓶森罗殿御酒,又抿了一口那冰凉的酒液,感受着那股独特的能量在体内流转,然后,异常平静地开口,声音甚至没有一丝起伏:
“苏雅没了。”
陈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冻住的石膏。他眼睛眨了眨,似乎没听清,或者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什……什么?”他下意识地追问,声音有些发干。
我放下墨玉酒瓶,目光落在桌上那盘油光发亮的红烧肘子上,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在冥界,没了。为了守住酆都,自爆了。”
“轰——!”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直直劈在陈九的头顶。他整个人猛地一震,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他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音节,眼睛瞪得滚圆,里面充满了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迅速蔓延开来的悲痛。
“苏……苏小姐……自爆……?”
他喃喃着,身体晃了一下,差点从冰冷的玉椅上滑下去。他双手猛地撑住桌子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他看看我,又看看一旁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林风,似乎想从我们脸上找到一丝这是在开玩笑的痕迹。
但他只看到了我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林风沉重的默认。
巨大的悲伤和冲击让陈九这个平日里精明干练的汉子,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他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院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声,更反衬出此地的凝滞。
我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股憋闷的痛楚几乎要溢出来。我用力搓了搓脸,手掌借着这个动作,迅速而隐蔽地从眼角抹过,将那即将不受控制涌出的温热液体擦去,只留下皮肤上一片冰凉的湿意。
“九哥,”我再次开口,声音带上了一丝极力压制后的沙哑,但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他们的悲剧,项羽的,刘邦的,许仙的,赵云的,齐天的,还有苏雅的……追根溯源,都是天上那帮杂碎造成的。”
我的目光从桌上的菜肴移到陈九惨白的脸上,眼神里是沉淀下来的、冰冷的恨意:“这些,我都一笔一笔,清清楚楚地记着呢。一个都跑不了。”
我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今天,咱们哥仨难得聚在一起,不说那些堵心的事了。把遗憾……想得轻一点。把思念……记得重一点。”
我拿起陈九刚买回来的一瓶白酒,拧开塑料瓶盖,一股浓烈辛辣的酒气立刻冲散了之前森罗殿御酒的幽香。我给自己面前一个空的一次性杯子倒满,透明的酒液在昏黄灯光下晃动。
“来,”我举起杯子,故作豪迈,声音刻意拔高,试图打破那令人窒息的悲伤氛围,“今天不提这些!喝酒!一醉方休!”
陈九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和悲痛中,眼神有些空洞。林风见状,连忙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同时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里面是之前倒的森罗殿御酒,接口道:“对!喝酒!老板说得对,今天不想别的,就喝酒!”
陈九被林风踢得一激灵,回过神来,他看着我和林风,又看了看面前我给他倒满的白酒,眼圈瞬间就红了。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伸出有些颤抖的手,端起了那杯几乎要溢出来的烈酒。
“喝!”陈九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带着哽咽,然后一仰头,近乎赌气般地将整杯白酒灌了下去。高度酒的辛辣瞬间刺激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都咳了出来,也不知道是酒呛的,还是心痛难忍。
我没有阻止他,自己也端起那杯白酒,一饮而尽。火辣辣的液体如同烧红的刀子,从喉咙一直灼烧到胃里,带来一阵剧烈的灼痛感。但这痛感,反而奇异地压制住了心底那翻江倒海的酸楚。
林风也陪着干掉了杯中那冰凉的御酒,哈出一口凉气。
“吃菜,吃菜,光喝酒哪行。”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已经有些凉了的白切鸡,蘸了蘸旁边的姜蓉酱油,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味同嚼蜡。
陈九咳了半天才缓过气,眼睛通红,他也拿起筷子,却不知道该夹什么,手在空中停顿了半天,最后颓然地放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言不发地再次灌了下去。
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和诡异。我们三个人,围坐在摆满佳肴的桌旁,却各怀心事,默默地喝着酒。一开始还偶尔碰一下杯,说两句无关痛痒的话,比如“这鱼不错”、“九哥你慢点喝”,但很快,就只剩下杯盏碰撞和吞咽酒液的声音。
我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天君之力去驱散酒意。我需要这酒精,需要这种头脑发昏、感官迟钝的感觉。需要这短暂的麻痹,来逃避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内心的痛苦和重压。我需要一次彻底的放纵,哪怕明知是饮鸩止渴。
陈九显然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他喝得又急又猛,仿佛想用这烈酒浇灭心中的惊涛骇浪。林风相对克制些,但陪着我们,也喝了不少。那瓶森罗殿御酒早就见了底,后来主要就是喝陈九带来的高度白酒。
我们聊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一些暗河刚组建时的趣事,一些许仙还在时闹出的笑话,刻意避开了所有与逝者相关的话题。笑声有时候会突然爆发出来,干巴巴的,带着酒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然后又迅速沉寂下去,被更猛烈的灌酒动作所取代。
桌上的菜没动多少,酒瓶却空得很快。一瓶,两瓶……意识开始逐渐模糊,视野里的灯光变得摇晃,陈九和林风的脸也开始重影。耳边是他们逐渐大起来的嗓门,说着一些含糊不清的醉话。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个印象是林风趴在桌子上,手里还攥着空杯子,陈九则指着天上的星星,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先生……我对不起……”之类的胡话。
……
再次恢复些许意识时,是被清晨冰冷的空气冻醒的。
头痛欲裂,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我费力地抬起头,发现自己还趴在冰冷的实木桌面上,脸颊被桌面的木纹硌出了印子。满桌的杯盘狼藉映入眼帘,残羹冷炙散发着隔夜后令人不悦的气味,几个空酒瓶东倒西歪。
我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旁边。
林风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张冰冷的玉椅上,脑袋以一个极不舒服的角度歪着,睡得正沉,发出轻微的鼾声。而陈九更离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椅子上滑了下去,直接蜷缩在院子冰冷的地上,枕着自己的胳膊,鼾声如雷,睡得像头死猪。
天光已经蒙蒙亮,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他们两人此起彼伏的鼾声。
我尝试动了一下,浑身骨头像是生了锈一样酸痛。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酒臭和残羹味的空气,我默默运转体内那浩瀚如海的天君之力。
如同无形的清泉流过干涸的河床,那好似可以放倒一头大象的酒精残留,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瞬间被蒸发、驱散得一干二净。剧烈的头痛和身体的酸软无力感潮水般退去,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明和冷静,甚至比醉酒前更加锐利,仿佛用这场大醉,将积压的污浊情绪也一并冲刷掉了一些。
我轻轻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四肢,没有惊醒沉睡中的两人。他们需要休息,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走到桌边,从一堆空盒子和酒瓶中间,找到了那盒被压得有些变形的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没有用那幽蓝的火焰,而是拿起桌上一个普通的塑料打火机,“啪”一声点燃。
深吸了一口,熟悉的尼古丁味道涌入肺叶,带着清晨的凉意。
我揉了揉依旧有些发紧的额角,思维在彻底驱散酒劲后,变得异常活泛和清晰。昨晚的放纵,像是一个短暂的休止符,但乐章并未结束,甚至更加急促的段落即将来临。
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陈九和林风,我没有叫醒他们。有些路,终究要自己一个人去走,有些决定,终究要自己一个人去做。
将只抽了几口的香烟在满是油渍的桌面上按灭,我转身,悄无声息地走出了这片杯盘狼藉和鼾声交织的院子,轻轻带上了院门。
街道上行人寥寥,只有早起的清洁工在挥动着扫帚,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空气清冷,带着江城特有的、江水与城市交织的气息。
我没有目的地的闲逛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江城的滨江公园。
那里,是我和苏雅,曾经最常去的地方。也是我,在做出某些重大决定前,习惯性会去呆坐一会儿的地方。
晨雾弥漫,将远处的江景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都稀稀落落。我没有动用任何超凡的力量,只是凭着双脚,沿着记忆中的路线,一步步地走着。昨夜的酒精似乎还在肌肉里残留着些许酸软,但头脑却异常清醒,或者说,是被一种沉重的清明所占据。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身上甚至微微出了层薄汗,江风带着湿凉的水汽吹在脸上,才感觉那股由内而外的燥郁被压下去些许。
熟悉的滨江公园出现在眼前,江面宽阔,水流平缓,对岸的建筑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公园里已经有不少早锻炼的人,太极拳的舒缓,广场舞的喧闹,跑步者沉重的呼吸,交织成一幅充满生命活力的画卷。
这景象,与冥界那永恒的昏暗、厮杀和死寂,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对比,刺得我眼睛有些发酸。
我没什么目的地逛着,最后在靠近江边的一排“坝坝茶”摊中,随便找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位置坐下。这种露天的茶摊是江城特色,竹编的椅子,矮矮的茶几,简陋,却透着股市井的烟火气。
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拿着单子过来,脸上带着早起的倦意:“老师,喝点啥子?”
“一杯素茶。”我指了指单子上最便宜的那种绿茶,“再随便来点瓜子花生。”
“要得。”妇女利落地记下,转身去忙活了。
我靠在有些硌人的竹编椅背上,望着雾气氤氲的江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然后,从兜里摸出了手机和烟盒。
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用普通的打火机点燃。辛辣的烟雾吸入肺中,带来短暂的麻痹感。烟雾缭绕中,我解锁手机屏幕,手指有些迟疑,但还是坚定地划开了通讯录,找到了那个名字——秦空。
指尖在那个名字上悬停了几秒,仿佛能感受到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过往、争执、以及那份割袍断义的决绝。最终,我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等待音,一声,两声……我的心跳似乎也跟着这个节奏微微加快。没响几下,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那边传来了秦空的声音,语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似乎是没想到我会打电话给他,声音里混杂着意外,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李安如?是你?你怎么……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出了事。也对,在我们上次那样不欢而散之后,似乎也只有出了大事,才会让彼此再有联系。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你现在在哪?在江城吗?”
“在,我在江城。”秦空回答得很快,语气肯定,随即又追问,“怎么了?你到底……”
“不忙的话,”我打断了他,目光依旧看着江面上缓缓行驶的货轮,“见个面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似乎在快速判断着我的意图和当下的情况。然后,秦空的声音传来,同样恢复了冷静:“不忙。你在哪里?”
“滨江公园,我们曾经喝茶的那个坝坝茶摊。”我报出了位置。
“好。”秦空没有任何犹豫,“等我半个小时左右,我马上过来。”
“嗯。”
电话挂断,忙音传来。我将手机随手放在铺着一次性塑料桌布的茶几上,继续抽着那根烟。
烟雾袅袅上升,融入清晨潮湿的空气里。抽了两口,脑海里却莫名闪过一个画面——苏雅蹙着眉头,带着点嗔怪,又带着点无奈地看着我,说:“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捏了一下,一阵尖锐的刺痛蔓延开来。我拿着烟的手顿住了,看着那明明灭灭的火星,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
最终,我还是将还剩大半截的香烟,用力摁熄在简陋的烟灰缸——一个印着广告的铁皮罐子里。动作有些粗暴,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烦闷。
放下烟,拿起手机,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划拉着,解锁,锁屏,再解锁……漫无目的,不知道要看什么,只是想找点事情占据双手和注意力,避免自己陷入那些不受控制的回忆和情绪里。
摊主大姐端着托盘过来了,放下一个印着俗气牡丹花的玻璃杯,里面是浅绿色的茶汤,还有一小碟瓜子,一小碟带壳的花生。“老师,你的茶和吃的。”
“谢谢。”我点了点头,支付了费用。
她的到来暂时打断了我的走神。
我放下手机,端起那杯粗粝的绿茶,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带着茶叶本身的糙感,远不如地府的御酒醇厚,也不如我以前喝过的任何好茶,但这份苦涩,却奇异地贴合我此刻的心境。
放下茶杯,我的目光再次投向江边。
晨练的人们依旧在活动,有穿着练功服的老人慢悠悠地打着太极,动作舒展,神情专注;有穿着运动服的年轻人戴着耳机沿着江岸跑步,汗水浸湿了后背;还有被父母带着的小孩,嘻嘻哈哈地追逐打闹,清脆的笑声隔着一段距离传来,有些模糊,却充满了生机。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这些平凡、普通,却鲜活无比的生命。
他们的烦恼,或许是为柴米油盐,为工作学业,为家长里短……这些烦恼,在曾经的我看来,或许微不足道,但在经历了冥界的尸山血海,见证了挚爱亲朋的壮烈牺牲后,此刻再看,却觉得这种“普通”,是一种多么奢侈的幸福。
我的脑袋又开始放空,不是醉酒后的混沌,而是一种刻意为之的抽离。试图将自己从那些沉重的负担、血腥的计划、刻骨的仇恨中暂时剥离出来,哪怕只有片刻,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感受这份我早已失去,并且可能永远无法再拥有的“寻常”。
思绪飘忽着,没有焦点。时间在这种状态下仿佛失去了意义。
直到一个声音,带着些许喘息和不确定,在我身旁响起,将我从那片自我隔绝的空白中猛地拉回了现实。
“李安如?”
是秦空的声音。
我倏然回神,转头看去。
秦空就站在茶摊旁边,穿着一身合体的深色便装,气息有些不稳,额头上带着细汗,看样子是匆忙赶过来的。他的眼神锐利如昔,正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看着我。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见我看他,迈步走了过来,很自然地在我对面的竹椅上坐下,目光扫过桌上那杯只喝了一口的茶和基本没动的瓜子花生,“我到了有一会儿了,看你盯着江面发呆,叫了你两声都没反应。”
原来他早就到了。是我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只是对走过来的摊主大姐示意了一下,“老板,再加一杯茶,一样的。”
大姐应声去了。
我看向秦空,他也在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开口说明这次突然会面的目的。
但我没有立刻进入正题,而是将目光再次投向那些往来的人群,声音有些飘忽:“等你一会儿……让我先,感受一下。”
“感受什么?”秦空微微皱眉,有些不解。
“感受一下……”我顿了顿,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最终有些艰难地吐出,“普通人的幸福。”
秦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向那些晨练、散步、嬉戏的人们,眼神复杂,沉默了下来。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陪我一起,看着这与他所处世界、与我所在战场,截然不同的平凡景象。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水味、江水的腥气,还有远处飘来的早点香气。耳边是嘈杂又充满生活气息的各种声音。我们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个小茶几,沉默地坐着,仿佛只是两个早起出来喝茶闲坐的普通人。
直到摊主大姐将秦空那杯茶送上来,透明的玻璃杯放在他面前,发出轻微的“磕哒”声,才再次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
茶水的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秦空部分面容。
我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刚才汲取的那点微薄的“人间烟火”压入肺腑,然后缓缓吐出。眼神重新聚焦,变得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谈判前的锐利。
我转过头,正式地看向坐在对面的秦空,迎上他带着询问和审视的目光,嘴角努力牵动了一下,试图做出一个寒暄的表情,但可能并不成功。
“老秦,”我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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