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上尚留有油脂，扔在王洛耀身前，刀身混沌，折射不出清晰的光芒。
仪凤殿上，所有人皆在看着王洛耀，等待他的抉择，皇帝赵显没说话，他知道这是陆明的最大让步。
王洛耀伸出右手握紧匕首。
“空活二百载，引学子入朝为官无数，言之礼义，行有诗书，一没能教好儿子，二未恪守为官职责，犯此大错，害的陛下丢脸，亲自为臣讨活。”
他撸起左袖，将匕首架在上面，刀刃压实，皮上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若非朝廷困顿，沉疴众多，陛下又年事已高，老臣恨不得立时死去，以赎罪过。”
王洛耀狠狠一压匕首。
咔嚓。
手腕断开，热血滚烫的溅射开来，满屋子的腥气。
王洛耀咬牙闷哼，痛的汗水瞬间打湿衣裳，抬头看向陆明道：“日后公子若仍觉得我有罪，可随时取走我的性命。”
凤仪殿内，管乐的优雅曲调还未彻底散去，喷溅的鲜血刺眼夺目。
陆明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一饮而尽，甩开玉光杯。
“酒液伴血，倒也鲜美。”
陆明起身，和唐俏儿柳迟枝飘然离去。
“希望陛下不要忘记今日所言，仙盟建立至今，天下纷争锐减，魔门邪道消弭，陛下莫要听信一些流言蜚语。”
皇帝赵显郑重道：“若非盟主率领炼气士浴血奋战，天倾之下，国丧人亡，盟主功勋，朕不敢忘，誓死追随。”
“那就好。”
陆明三人背影消失在皇帝赵显的视线里。
他立刻跑下来到王洛耀身边，捡起地上的断手高喊：“御医！御医快来，替王爱卿将手接回去。”
“切勿如此。”王洛耀点了几下断手穴位止住鲜血，忍痛道：“老臣今日断手意在恳请陆公子他们留我残躯，为陛下尽忠，若是接上岂不是欺骗他们？”
秉笔太监高封在殿门外，匆匆打发小太监去喊御医。
皇帝赵显迟疑道：“可是爱卿你岁数已大，虽有朝元二重的修为，却因早年暗伤，寿元大损，若不接回手掌，气血亏空，恐更短寿。”
朝元境修炼到五行圆满时，理论寿命在三百左右，像王洛耀这样朝元二重，也有两百五六十的寿元。
可实际根本没有，暗伤、疾病或者功法等等原因，大大减少寿命，像王洛耀，明明不到一百八十岁，生命气息微弱，不剩几年了。
王洛耀摇头，眼神晦暗。
“短就短吧，家族绝嗣，嫡子天阉，私生子步入歧途，两人又横死暖风城，或许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御医赶来，瞧见陛下握着血淋淋的手腕，吓得眼皮乱跳，连忙上前施药包扎。
“不用接回去，抱闸止血就可。”王洛耀叮嘱完，转头看向皇帝赵显道：
“按照他们一路过来铲奸除恶，无论人或妖，但有犯事皆杀之的风格，锦城怕是有很多行为看不惯，陛下最好下旨各家约束子弟行为，切莫冲撞到，否则生起气来，没人可以拦住。”
皇帝赵显惊出一身冷汗。
“王爱卿提醒的是，将这几尊大佛顺顺利利送出锦城最好。”
他连忙站起身向秉笔太监高封急道：“你亲自去各个朝官，家族府邸，传朕口谕……，事情紧急，耽误不得！”
皇帝赵显发现面对自己的命令，高封竟然一动不动，气得赵显一把将断手砸到御医身上。
“朕的话你敢不听？”
噗通！噗通！
接连两道下跪声，分别是秉笔太监高封和御医，前者被皇帝怒目而视，后者脑袋触底，被断手砸在心口吓的。
王洛耀惋惜的看向断手，虽说他不要了，可这般乱扔算怎么回事。
高封忐忑答道：“回禀陛下，奴婢在请陆明公子的时候，发现他正在打杀裘鸿、龚如真、江羽等人。”
皇帝赵显皱眉想了片刻，才有了一丢丢印象。
“裘鸿是裘寒松的儿子？”
“是的，他们三人在一个多月前打死一个青年男子，调戏人家新媳妇跳河自尽。”
“锦城县衙没管？”赵显问了一句立马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就凭这群朝官的德性，怎么敢管？
高封禀告道：“县官判青年病重而死，和裘鸿无关，该闭门思过，可当天裘鸿他们就去花雅楼饮酒，那家仅剩的寡居老太在南门外跪了一个月，乞求有人帮忙，正好被陆公子他们遇到。”
裘鸿三人干出的小事根本不会出现在皇帝的奏折中，御史看在左吏部侍郎的权势更不敢直言，零星的奏章也被扣下。
高封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皇帝赵显又惊又怒。
“裘鸿的案子是锦城哪个县衙判的？乱判！立刻给朕罢了他的官，还有左吏部侍郎、怀英侯、祭酒教子不严，罚俸三年！对了，那个寡居的老太姓什么？”
“姓石。”
皇帝赵显认真思考一番道：“拟旨，县官无能，乱判乱罚，朕罢免其官，裘鸿等首恶已被陆公子等人杀死，建节孝牌坊以彰石老太养子成人，赐金百两，赐三进院落一间，土地五十亩。
那护妻而死的男子，为保贞洁投河的妻子，将他们同葬，着礼部立碑表彰。”
犹豫片刻，赵显干脆站起身来，向上首桌案走去。
“还是赐他们夫妇二人一座牌坊，朕手书对联，表其忠贞。”
替王洛耀的施药的御医眼里露出感叹色彩。
多少人一生都难得到一个牌坊，石老太一家瞬间得到两座。
可惜是以儿子媳妇性命为代价……
……
陆明离开宫城，顿感压抑气氛轻松许多。
“俏儿姐，看得出皇帝赵显和尚书王洛耀，说的是真是假吗？”陆明问道。
唐俏儿摇摇头：“人心复杂，情绪凌乱，我只能辨出他人所言真假，看不了太细，不过可以确定，他们说站在尊上这边没假。”
“那就好。”
本来陆明决定，要是他们撒谎太多，直接回去宰了王洛耀。
瞧着繁华大街，陆明伸了一个懒腰，噼里啪啦，骨骼一阵爆响。
“舞是好舞，菜是好菜，可惜有些碍眼的人，不尽心。”
识相的侍卫将马车送来，陆明三人也不乘坐，在前面行走，大黑马跟在后面。
“东西两市卖的东西不一样，前两次来锦城没时间游览，这次正好和你们一起。”
陆明双手叠在脑后，找路人问清楚西市位置，向那边走去。
“西市那边吃的东西多，去看看和皇宫里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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