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和平疾步奔走于暗黑雨幕之中,忽视雨珠顺着脸颊滑落的轻微不适。
一种掠食者的直觉令她隐隐感知到不祥。
她将在这里阻拦敌人,在接敌之前,她对敌人的信息一无所知。
然而她的直觉却告诉她前方来敌非同小可,甚至不只是一个强悍的对手而已,她预感到将要发生的战斗将异常艰难,甚至是痛苦。
她攥紧雁翎刀,缓缓吸进一口气,微微颤抖的左手紧抓帽檐,仿佛制式大檐帽上华贵典雅的王朝徽章能够提醒她自己的立场。
仿佛这样就可以让她与迎面而来的那个复兴者持刀相向。
“和平。”上游没有握持爪牙,他空着手,上半张面目为斗笠的边缘所遮挡,令和平无法看到他的神色,他本在疾跑,但行经此处时却慢下了脚步,叫出他的名字。
和平稍稍愣神的功夫,上游已经站定了脚跟。
“和你说过几遍了,埋伏的时候记得要把尾巴藏好,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上游的声音仍旧像五十年前一般清朗,他的语气是和平所熟悉的,玩世不恭,总是带着不加掩饰的玩笑意味,但听来又总让人无法对他的善意心生怒意。
和平没有抬起头,让帽檐遮挡住她的双目,她尝试隐藏自己眼神中的动摇。
她没有多言,只是干练地振刀,甩脱附在刀身上的雨滴。
那是一个意图明确的动作。
时隔数十年再度见面,她的第一句话不是用嘴,而是用刀说出的。
这个动作仅仅让上游沉默了一秒。
“和平,”上游的语气并不因为她明确的拒绝而阴冷,只是变得更加平和,“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求你放我过去吧。”
和平惊愕地抬起头。
她认识的上游永川总是那么洒脱,她甚至说服了自己狠心应对他抛出的戏谑言语,却没想到,总是最难低头的上游竟然这样直接地求了她。
数十年的相处让她能猜透上游的想法。
如果战斗真的发生,她不是上游的对手。
他做出这个请求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减少自己前进路上的障碍。
他只是知道一旦战斗开始,就不再能轻易结束,他只是在试图劝告和平逃离危险。
当她无意识地向上游展现出自己的面容时,上游眼中的欣喜是无法遮掩的,即便他的嘴角挂着央求的、认命的苦笑。
似乎他已知晓央求的结果是什么。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和平轻声叹道,“你,想让我成为通敌者吗?”
“现在周围没人,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然后呢,眼睁睁看着你们赢下这场战争?”和平逼视着上游的眼睛,“如果最后赢家是你们,我是早死还是晚死有什么区别?”
上游没有多做辩解,他承担了和平的怒意,“我只是舍不得对你下手。因为你什么也没做错。”
“对!我什么也没做错,连在这里拦住你也是!”和平提高了声音,她的黑色长发在风雨之中飘摇,“上游,上游永川!那一天你为什么不率领我们去救援卡玛卡玛?为什么你宁可背负反叛罪也要去救那些智人的命?错的是你,过去是你,现在也是你!”
上游沉默地凝视着她,面对着她咬牙切齿的斥责。
和平短暂地茫然了片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中强烈的情感已然暗淡。
“你说你有自己的路要走,”她的语气平缓了回去,冷淡地对这场对话做出了总结,“这个理由对我也成立,我要走‘忠诚’这条路,任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动摇。上游,如果你想去帮柯志仁,就杀了我吧。”
......
我们在暴雨之中向山巅进发。
暂时将激战的乱象抛在背后,至少现在目标异常明确。
无论是对我们而言还是对敌人而言。
“我们被跟踪了。”云绫华用精神声音说道。
我将目光转向四周,偶尔骤然揭破黑暗的雷光没能帮助我发现敌人。
“是谁?”
云的目光仍然警戒着周围,“好像是奥斯特罗姆·犹他,我不是很肯定。”
云简要地向我叙述了奥斯特罗姆的生存战略。
一个难缠的对手,我只能先作此判断。
而且行踪不定。
犹他盗龙与多数驰龙的身体结构截然不同,这是一种相当紧凑、强壮的动物,擅长于突袭、近身搏斗,这一点曾与奥斯特罗姆交手过的云绫华应当十分清楚。
我们的目光警戒四周,警惕着对方的视觉死角。
风的咆哮与雨的脚步遮掩了敌人行动的声响。
但转瞬即逝的雷光却能为我提供危险预警。
雷光乍现,云绫华周身一片惨白,而我却身处阴影之中。
危险来自上方。
我不假思索地用西雅茨龙的右爪抬起手斧,依靠米克的力量强行撑下自上而下的突袭。
我的视野上方出现了一把亚光色的弯曲爪刀,长达24厘米,刀刃闪映出冷酷的雷光。
力量十分强悍。
这是我的第一印象。
爪刀被格挡的一瞬间,棕色的对称尾羽从我眼前闪过,紧接着布满骨化肌腱、如同棍棒一般僵硬的尾巴,顺着奥斯特罗姆身体的摆动方向迎面打来。
突然降临的迎面痛击将我从埃雷拉龙背上掀翻下来,滚烫的血液从我的鼻孔涌出,眼镜从我的鼻梁上被打落。
再不反应就来不及了。
埃雷拉的手枪转瞬之间幻化在我手中,奥斯特罗姆沉重地越过埃雷拉龙的躯体,借落地的势头向前踏出几步,扭身鞭腿而来。
这一击力道尤其狠辣,我抬起左手的手枪进行格挡,奥斯特罗姆将本体的巨大第二趾附着在脚上,增加鞭腿的伤害。
我接住了奥斯特罗姆势大力沉的鞭腿,第二趾爪尖划破我的袖管,在我的小臂上留下伤痕。
驰龙的第二趾爪没有切割刃,不足以做到让猎物开膛破肚。
更实际的用法是用第二趾爪刺入猎物体内,方便用自己的体重进行控制,随后用嘴终结猎物。
在奥斯特罗姆这里则化为一种特殊格斗技,只见她弯下第二趾爪,用爪的弧度卡住我的手腕,随即将她的腿向回一抽,轻而易举地带偏我的重心,将我拽向她的方向,黄色眼睛中冰冷的杀意瞬间化为她左手中迎面捅来的匕首。
我紧急地用手斧进行格挡,西雅茨龙的前肢让我掌握力量优势,这一刀正中斧面,震动的是奥斯特罗姆的手,我即刻举起枪瞄准她的前额扣动扳机,她面不改色,下一秒化为虚影闪身而过。
身后传来的阴风让我下意识地弯腰低头,爪刀的滑砍掠过我的后脑,我毫不迟疑地向后一扫腿,勾中奥斯特罗姆的小腿之后再瞬间发力,确保将她拖倒在地,我回身一斧砍去,砍下的却只是两根翎羽,奥斯特罗姆像猫一样轻盈地从地面滚过,将看待猎物的目光投向我,带着冷漠的目光略歪过头观察我。
雷光转瞬即逝,留在我面前的是掠食者眼睛在黑暗之中留下的淡淡荧光。
我向着那双眼睛所在的方向接连开枪,但没有证据显示奥斯特罗姆受到了伤害。
云绫华手中的骨刀终结了几个羽毛化成的分身,我们背对背互相靠近,将目光转向周边的黑暗。
点点沉默的荧光从漆黑的树干之间冒出,就仿佛不合时宜地翔舞的萤火虫,飘荡在林间,包围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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