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图阿拉，汗王宫。
如何，国内的勇士们可是准备妥当了？
灯火通明的宫殿内，年过六旬的努尔哈赤披着一件长袍，满脸阴霾的注视着眼前的子侄心腹们，如金属般粗厉的声音中满是肃杀之感。
还请父汗放心，闻声，浑身上下紧绷多时的女真大贝勒代善便向前一步，黝黑的脸颊上涌现着清晰可见的兴奋:除却留守萨尔浒城的正红旗之外，余下的儿郎们已是尽数集中在开原铁岭方向，随时可领兵北上。
早在上个月初，随着努尔哈赤的一声令下，依附于大金这个汗国的八旗勇士们便像是战争机器一般悄然启动，隶属于各个牛录的勇士们自备粮草甲胄，从各个村寨汇集至赫图阿拉。
虽然汗国已是在大明官兵的手中连续吃了几次暗亏，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国内勇士的斗志，反倒是让他们愈发激昂和狂热。
毕竟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不再是固若金汤的辽沈防线以及让天地间为之变色的红夷大炮；而是明国那人浮于事，防守空虚的蓟镇，以及大明的心脏所在，北京城。
清河城方向的官兵，可有动作？
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努尔哈赤转而看向曾让他失望透顶，但最近这些时日又戴罪立功的佟养性，神色十分复杂。
如若不是因为眼前的佟养性，他又岂会爱屋及乌的将那佟养真册封为清河城主，最终导致像是一柄尖刀，悬在赫图阿拉脖颈上的清河城，重新被明国夺了回去。
还请大汗放心，见努尔哈赤将目光投向自己，努力将背挺得笔直的佟养性赶忙拱手道:清河城中的官兵满打满算不过数千，虽有火器火铳等物，但也只能固城而守，无力威胁赫图阿拉。
许是觉得这个答案还不足以让努尔哈赤满意，近些时日颇为春风得意的佟养性又微微提高嗓音，颇为自得补充道:另外奴才已经在清河城中安排了内应，可在第一时间知晓官兵的动向。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四贝勒皇太极这个反间计的法子实在是好用。
他只是随便用了些手段，便成功忽悠了几名骨子里流有一半女真人血脉的混入那清河城中，替他们大金刺探情报。
不错。
这差事办的妥当。
听闻佟养性已经在清河城中安排了内应，可在第一时间知晓官兵的动向之后，一直面无表情的努尔哈赤终是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朝着眼前与他相识多年的佟养性点了点头。
相比较昔日在沈阳城与凤凰城外的折戟沉沙，其实清河城的沦陷才更加让他感到惶恐不安。
毕竟这清河城的位置实在是太过重要，官兵若是以此为据点，几乎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好在清河城险峻的地理环境在对他们大金造成掣肘的同时，也间接为他们大金提供了一丝听上去有些的喘息之机。
官兵不敢将全部的兵力集中在这崎岖的山路上，以免重蹈萨尔浒之战中，刘綎孤立无援，最终寡不敌众的覆辙。
蒙古人那边呐。
各部可愿随同我大金征战。
在确认安排妥当之后，努尔哈赤又转而关心起随他出征的蒙古部落，清冷的声音也随之夹杂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紧张。
在小皇帝登基之前，他从未将包括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在内的任何一个蒙古部落放在眼中，甚至不屑于将兵力和时间浪费在这些在过去两百余年间只知晓内讧，早已忘记先祖勇武的蒙古人身上。
在他心目中，这些彼此间大打出手的蒙古人，甚至都没有女真诸部对他造成的威胁大。
可随着小皇帝登基，这辽东的局势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人心惶惶的官兵们竟罕见的团结起来，而饱受争议的熊蛮子也在明国小皇帝的支持下，坐镇了辽东经略的位置，接连挫败了他们大金的进攻。
此等局面下，他们大金不足的弊端便是被暴露的淋漓尽致，只能被迫将目光对准了草原上的蒙古人。
靠着威逼利诱，他们大金成功将包括科尔沁部，内喀尔喀部，喀喇沁部在内的蒙古部落捆在他们大金的战车之上，算是勉强弥补了不足的弊端。
回大汗，各部皆愿随我大金征战。
提及此事，代善脸上的表情更加兴奋，身旁阿敏，皇太极，多尔衮等爱新觉罗家族成员的呼吸也是随之急促了起来。
这些蒙古骑兵的战力或许不如他们八旗勇士，但在正面战场对付起朝廷的官兵，却是绰绰有余。
果然，在劫掠明廷京师这个巨大的诱惑之下，明廷向蒙古诸部许诺的机会和便显得不值一提了。
呵，人心所向。
轻吐出一口浊气，努尔哈赤便将宠溺的目光投向一脸稚嫩，但眉眼间却已然有了自己影子的多尔衮:獾儿，跟去年一样，父汗出征的这段时间，赫图阿拉便交给你了。
白甲巴牙喇父汗这回得带走，但余下的儿郎们皆会听从你的号令。
这次突袭京师的成败与否将直接决定他们大金未来的国运，即便雄心万丈如努尔哈赤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故而要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将大金国内最为精锐，真真正正能够称之为百战勇士的白甲巴牙喇带在身边。
多尔衮恭祝父汗早日凯旋而归！
随着衣袖的摩擦声，在代善等人复杂眼神的注视下，眉眼间仍有些青涩的多尔衮故作严肃的磕头行礼，逗得努尔哈赤哈哈大笑。
父汗，毛文龙和朝鲜那边，是否要提前做些准备？
虽然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但生性谨慎的皇太极仍是硬着头皮，打破了眼前父子情深的场景，转而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清河城固然险峻，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朝鲜和东江军对他们大金的威胁更大。
前两年的那场牛毛寨之战，至今仍是国内不少妇孺挥之不去的噩梦。
朝鲜人胆小如鼠，前不久又刚刚经历了一场内讧，怕是连上蹿下跳的本事都没有，嗤笑一声过后，努尔哈赤便将冰冷的目光投向朝鲜，言语间满是不屑和轻蔑。
至于东江军嘛，停顿少许，努尔哈赤突然换上了一副尽在掌握的神情，十分自信的说道:那毛文龙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虽然广宁和宁远一带的将门世家已是将手中赖以存身立命的军权拱手让于朝廷，但这孤悬于海外孤岛上的毛文龙在阴差阳错之下，却重新有了拥兵自重的趋势。
以毛文龙昔日的所作所为，即便趁他们大金倾巢而出的当空有所，事后又能从明国的小皇帝手里得到什么呢，是所谓的总兵头衔，还是顺理成章的将其召回京师？
毫无意义！
可若是他们大金一直盘踞在这辽东半岛，屹立于皮岛上的毛文龙便能一直是拥兵数万的海外天子。
孰轻孰重，那毛文龙心中怕是比谁都清楚。
...
...
多尔衮，乳名狗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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