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父亲，快看这里，是金叶花。”
一只半大的狐妖扒开草丛，看见那藏在蒿草中的红色花朵还有那标志性的金叶子。他摇了摇尾巴，抬起头来，兴奋地叫喊着，引来了另一只模样较老的狐妖。
“嘘，不要太大声。”
老狐妖凑过来，看见那金色的叶子，脸上便挤出了笑容，但还是板起脸来，教训了半大狐妖一句。
“好了，记得感谢地母神。我们赶快回去吧，你母亲还在等着我们呢。”
老狐妖跪在地上，捧起一捧泥土，涂抹在脸上。这是它们一族的信仰，每当向大地索取之时，便要用这种仪式向地母神表示感谢。
“这就要回去了吗，可这边的灵药可比家里多多了，我们不多采点药吗？妹妹她刚引气入体，她那么有天赋，如果能有丹药辅助的话，一定能修成大妖的。”
半大狐妖在表达完感谢后，却不是很认同老狐妖的提议，它无法理解为什么父亲要放着眼前的宝药不取，非要这么早就回去。
“我们说好的，来这里取药是为了给你母亲治病，不要有其他的想法。这里可是靠近人族的城池，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族抓走，你要知道贪婪是丧命的前兆！”
老狐妖的笑意全部收了起来，它的眼中满是悲伤，他已经在这里失去过一个女儿了，若非妻子重病非要金叶花做药，它是怎么也不会再来这边的，可现在它的儿子又如此莽撞，让它是万分害怕自己会再度失去骨肉。
“人族！人族！你们这些长辈就知道拿人族来吓唬我，难道他们是长了三颗脑袋六条腿吗，我倒是不信了，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当第一勇士，打得那些人族嗷嗷叫，把属于我们的土地都夺回来！”
半大狐妖梗着脖子，对父亲的话不以为然，从未见过人族的它只认为那些恐怖故事不过是长辈骗小孩的瞎话。它只知道人族夺走了它们的土地，屠戮奴役了它们的同胞，其中也包括他的姐姐。尽管姐姐失踪时，它还没有出生，但它却觉得自己一定要找到姐姐，还要让那些人族付出代价。
“你这小娃，毛都没长全就在那说大话，你根本不知道人族有多么残忍、狡猾……”
老狐妖使劲拽住半大狐妖的耳朵，想要下重手让它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想法，只是它的话只说出了一半，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半大狐妖被推倒在地上，当他的意识仍停留在耳朵上的疼痛时，视野便被纯白覆盖了。那是世间最为纯净的白，比白云还白，比太阳还白，照亮了世界，在大地边缘绘出琉璃色彩虹。
而在纯白之后，他所能感受到的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皮肤正在熔化，血液正在沸腾，若非面前有一道厚实的灵力护罩，哪怕是在琉璃边缘的他，也会一瞬间化作飞灰，正如那只停留在他头上的手的主人一样。
没有鲜血，那只瘦骨嶙峋的手也化作了琉璃，“啪嗒”一声掉在半大狐妖的胸口上，还带有着熟悉的体温。
发生了什么？
一切的智能已经停止工作了，它的神魂抗拒着一切，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便这样如僵死般躺倒在琉璃的边缘，望着天空上那同样纯白色的太阳。
然后是一抹赤红，无皮毛的生灵从空中降下，并没有什么三头六臂，也不像那些妖们说的面目狰狞，尽管审美不同，但那毫无疑问是美的。强者的美、支配一切左右一切的美、血仇的美……
那是人族！
半大狐妖坐起身来，它从未见过人，但在看见她的第一眼，便知道了她的身份。它自诞生起便不共戴天的仇敌，残害了它们无数同胞，甚至杀害了它父亲的凶手。
意识终于回笼，它明白了那只手的主人已经再也不见了，但现在却没有任何悲伤的时间，它必须要做些什么，去复仇，或者逃走。
于是它无畏地向天空跃起，张开挥舞着爪子，打算用最原始的手段来实现自己如悲剧般的复仇。而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仇人仅是伸出一根手指，便将它定在了空中，然后像是牲畜一样被夺走衣物，分开皮毛检查着身体。
“没有受伤……”
少女用它听不懂的话语言语着，她的声音冷淡，没有一分感情，像是在检查着货物。
“原来如此……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少女看见了它怀中的断手，脸上的表情在某一瞬间变得恍然大悟，接下来的话语也多了些许的感情。
“哦，忘了你不通人言了。”
少女自言自语道，借着半大狐妖便感受到一股信息流涌入他的识海，接着它便能听懂少女所说的话了。
不过半大狐妖没有接话，只是愤怒地盯着少女，尽管它根本无法动弹。
“原来他是你的父亲，他是个好父亲，只是可惜了……不要害怕，就这样安静地跟你父亲一起去吧，至少能够逃过接下来的地狱。”
少女摇摇头，即便狐妖一言不发，她也能知道狐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并不厌恶妖族，但现在战争已然打响，她必须要执行自己的任务，为同为人族的同胞们带来胜利与希望。
“众生……”
少女念诵了半句，却在看见狐妖那双满是怒焰的双眼时停下了，她能感受到那眼神之中的恨意以及求生欲，这种求生欲让她改变了想法。
或许他也应该拥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是否去见证这场地狱。
于是少女转身离开，至少在狐妖眼中是这样的。
……
“你还好吗？居然能在那场炮击中活下来。”
狐妖盲目地游荡着，然后碰到了正在搜寻伤员的同胞，它们的聚落多在那毁天灭地的炮击化为灰烬，而它们这些剩下的幸存者正在聚集起来，准备对打算进入地面扫荡的人族侵略者发动反击。
“我没事……”
狐妖有些沮丧，但还是尽可能地让自己振作起来，它必须要复仇，也必须要保护更多的同胞，还有寻找自己仍然存活在世上的家人。
它在那一瞬间的确是想要随着父亲一起离开，但现在它决定要珍惜父亲舍命换来的这条性命，然后用它去拯救更多的同胞，就像父亲生前曾经教导的那样。
于是它蹲下身，从地上拾起一捧泥土，搓成细粉，然后让它从指缝中散去，这是对逝去生命的悼念。
它呼出一口气，似乎一切都走向新的开始。就连丹田也开始壮大，膨胀，胀裂，爆炸。砰的一声，便爆开了一道血云。
“妖族聚集区已发现，预测规模中等，炮击准备。”
随后，便是同样的纯白。远比那时的小，却正中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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