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锋山巅，罡风卷着碎雪狂舞。
阵起，天穹被撕裂开一道金色缝隙。
十大宗门宗主踏剑悬于阵法四方，衣袂被灵力激荡得猎猎作响。
他们身后，各宗门弟子列成整齐阵形，手中法器齐齐嗡鸣。
千万道金色灵力线自掌心喷涌而出，顺着星辉纹路蜿蜒流转，最终尽数汇入悬于阵心的五龙轮。
轮身刻满上古篆文，受灵力滋养，缓缓转动起来，阵内灵光如潮。
五道龙影破壁而出，鳞爪分明的身躯裹挟着雷霆之怒，在半空盘成遮天蔽日的巨环，龙息落下时，连周遭的风雪都被震得凝滞。
“结阵！诛魔！” 谢清尧的喝声穿透轰鸣，五龙轮猛地拔高万丈，五道龙影同时俯冲，龙息如岩浆浇落，穿透褚郁的身躯。
谢清尧负手而立，目光死死锁着阵法中央的少年，眼底翻涌的怨毒几乎要冲破伪装。
这段时日，只因他那日在褚郁面前惨败，清微宗弟子中已多了不少质疑他实力的流言。
更可气的是，连鹤云叟那个老匹夫，都敢明嘲暗讽他“徒有宗主之名”。
他指尖悄然攥紧，这孽障实力再强又如何？还不是愚蠢至极！为了沈昭昭那个丫头，竟甘愿自投罗网入这伏魔阵。
可他偏不打算让这孽障死得痛快，现在上古神器力量已被激活。
等他将这孽障诛杀后，回头便去仙牢取沈昭昭体内的魔器。届时，神器与魔器尽在他手，天下再无人能威胁他的地位。
至于沈昭昭……谢清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过是个连金丹期都难以突破的废材，即便是沈青玄的女儿，他原本也没放在眼里。
要怪，就怪她偏偏是上古魔器的寄主，还处处护着褚郁这孽障，那就休怪他不留半分情面。
阵眼中央，少年静静立着，一身黑袍早已被血染成了红衣。
五龙轮转动时甩出的龙形罡风，将他墨色衣袍与高束的马尾吹得向后飘摆，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
他缓缓抬起眼，漫不经心地歪了歪头，眼底没有半分惧色，只有一片冰冷森寒。
修长的手指抬起，他双指并拢探向眉心识海，淡紫色的魔族契约符文自额间浮现。
他竟要以魔族道侣契约，将自身修为渡给远在仙牢的沈昭昭。
“聚力！”谢清尧凝聚出更磅礴的灵力注入五龙轮，高声吩咐，“诛了这罪孽深重的孽障！”
五龙轮转动的速度骤然加快，五道龙影口中同时喷吐出金芒，威压轰然落下，将阵眼周遭的空气都压得发出“咯吱”闷响。
褚郁周身的魔气瞬间暴涨，与金芒对抗着。
他原本挺得笔直的脊背一点点下沉，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却仍挡不住那股摧枯拉朽的力量，膝盖重重砸在雪地上，溅起细碎的冰碴。
束发的发带被击落，发丝凌乱的垂落肩头，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只露出紧抿的唇瓣，以及从唇角溢出的血迹。
即便跪得狼狈，他探向眉心识海的手指却没停，淡紫色的契约符文虽黯淡了几分，却仍固执地闪烁着，将修为一缕缕渡向远方。
“谢清尧，你也配说罪孽深重？”
一道清冽的女声突然划破风雪，穿透了阵法的轰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少女踏着风雪而来，身形纤弱，脊背却挺得笔直。
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时，褚郁掐在掌心的指尖猛地一顿，连骨骼的刺痛都忘了。
昭昭。
不，她不该来此，他也不能继续坐以待毙。
他踉跄站起来，催出法术击向五龙轮。
阵法已成，谁也不能撼动得了上古神器的神力，谢清尧觉得他是在不自量力。
时屿见到沈昭昭，瞳孔骤缩，跑过去拉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不是让你离开清微宗吗？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沈昭昭轻轻推开他，一步步走近阵前，目光如刀，直刺谢清尧：“你口中的孽障，难道没有你一半的血脉吗？若能选择，褚郁定不会选你这样的伪君子为父亲！”
此话犹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顿时引起得众人哗然。
谢清尧沉眸盯着沈昭昭。
竟然被她逃了出来，可不要坏了他的大计。
仙牢都是时屿负责的，他狠狠剜了时屿一眼。
时屿别开视线，不敢看谢清尧。
阵中几位宗主眉头微蹙。
他们认得沈昭昭，她是沈青玄的女儿。
当年沈青玄年少成名，是修仙界百年难遇的奇才，又得了机缘寻到上古神器五龙轮。
清微宗初立时，而今的清微宗长老们本想推他做宗主，可沈青玄志不在此。
他爱下山历练，帮凡人斩妖除魔，后来还与一位凡人女子结缘。
当年，沈青玄待人友善，与他们也是相当交好的，甚至还帮过他们不少忙。
只可惜，他生下的女儿，资质倒是平平无奇。
谢清尧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恼怒之下，却又猛地换上一副沉痛模样，对着周围的宗主与弟子们叹道：“诸位莫信！沈昭昭与这魔头沆瀣一气，此前被我关在天牢，她的话如何可信？”
他又转向沈昭昭，语气软了几分，眼底却藏着厉色：“沈丫头，你父亲逝世得早，这些年我待你，自问关爱有加，可你为何要这般污蔑我？莫不是被魔气侵了心窍？”
净明道道主却有些不信他，汇入五龙轮的灵力也停了下来。
“你还敢提我爹爹。”沈昭昭冷笑，“我爹爹就是被你害死的。”
紫苑长老惊怒：“休要胡言乱语，宗主与青玄一向交好，怎么可能害死他。”
沈昭昭也不再多言，拿出玉生烟。
在场的人皆震惊，他们每日修习的书籍中有记载这个法器。
玉生烟，只要有物品做媒介，便可真实还原与此物相关的种种事情。
很快，空中出现画面，是当初谢清尧趁沈青玄突破之际用匕首偷袭击向他命脉的场景。
沈昭昭：“还是要多谢你未将伤害我爹爹的匕首销毁。”
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谢砚书身形颤了颤，脸色苍白如纸。
他没想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父亲，竟然做了如此卑鄙不堪的事情。
还有……
他看向阵中那个少年。
他是他的弟弟么？
紫苑长老面色微变，露出痛苦神色：“真相竟是如此，谢清尧，是你杀了青玄。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杀他？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一件件，一桩桩事，她皆被瞒得好苦。
她想起当年，几人皆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没有门派，只有心中的一腔热血和正气。他们同伴而行，一路行侠仗义，还一起创建了清微宗。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么？
“朋友。”谢清尧脸色难看，“你们何曾把我当朋友，宗主之位，你们也是要给他，可我哪里不如他？”
“你哪里都不如。”净明道道主喝道，“沈青玄不会像你这般道貌岸然。”
南芜宗宗主痛心疾首：“谢宗主，我们真是看错你了，你实在不配为清微宗的宗主，待今日诛魔事情一了，你还是自行请辞宗主之位吧。”
因为其余宗主的卸力，褚郁隐隐有冲破阵法的趋势。
“没关系。”谢清尧突然笑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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