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终于停了。
铅灰云层却未散去，反倒骤然翻涌，透出诡异的幽幽红芒，像被揉碎的血玉浸在墨色里。
粗壮如银蟒的劫雷在云隙间穿梭蜿蜒，每一次扭动都迸出刺目的电光，将天地照得忽明忽暗。
血雨倾盆而下，哗啦砸在积雪上。
雨滴混着地面早已凝固的血迹，在洁白雪层里晕开暗红沟壑，蜿蜒如爬动的血色小蛇。
净明道道主惊疑不定地看着沈昭昭：“是渡劫期的雷劫！这小丫头修为竟然已经到了渡劫期。”
是这样吗？她已经到渡劫期了？
沈昭昭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望着翻涌的天空，没有半分渡劫的期待，只剩一片死寂的荒芜。
劫雷携着毁天灭地的威势轰然落下，她甚至没眨一下眼，就那样睁着，静静等它劈在自己身上。
就在雷光电芒即将触到她发梢的瞬间，发间的蝴蝶玉簪突然迸出一圈暖白光晕，像层柔软的护罩，却坚如磐石，将她整个人稳稳裹住。
八十道雷电接连劈下，轰鸣声震得地面都在颤，却全被那层暖光挡在外面，连她垂落的衣角都没能吹动分毫。
直到天际云层渐散，红芒褪去，彻底归于平静，沈昭昭才缓缓抬起手，将那支蝴蝶玉簪从发间取下。
指尖触到玉簪的刹那，她感受到一缕熟悉又温暖的气息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口。
原本麻木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痕。
她望着簪上振翅欲飞的蝴蝶纹，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你到现在还在保护我呢。”
再也忍不住，沈昭昭紧紧攥着玉簪抵在胸口，喉间发出细碎的呜咽，泪水砸在簪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有个东西轻轻拍着自己的肩膀。
回头望去，只见赤云剑悬在她身侧，泛着柔和的赤芒。
剑身在她面前轻轻颤动，发出低低的剑鸣，像是在笨拙地安慰。
它又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带着主人残留的暖意。
树后的阴影里，顾芊梦攥着袖口的手早已泛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
她等到褚郁彻底消散，脑海里的系统提示音准时响起。
【促成褚郁死亡任务，已完成】。
她松了口气，指尖的颤抖稍稍平复，只想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离开。
可脚刚迈出去，一道凌厉的剑光突然破空而来！
“钉”的一声，赤云剑狠狠插在她正前方的树干上，剑刃震颤不止，寒气顺着木纹蔓延，瞬间裹住了她的四肢。
她脸色“唰”地变得惨白，转身就要逃，却被一股无形的灵力猛地拽了回去。
“扑通”一声，顾芊梦重重摔在雪地上，积雪溅了满脸，冰冷的雪粒钻进衣领，可她连打颤的力气都没有。
恐慌像藤蔓一样缠上心脏，越收越紧，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抬眼时，沈昭昭正一步步朝她逼近。
少女周身萦绕着真仙境的灵力威压，眼神沉似寒潭，每走一步，脚下的积雪都无声无息地化做水汽，连空气都仿佛被冻住。
顾芊梦连连后退，声音发颤：“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沈昭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冷，“你占着别人的身体，屡次兴风作浪，现在倒来问我要做什么？”
“不是我！是系统逼我的！”顾芊梦急忙辩解，声音里满是慌乱，“我根本不想来这里掺和你们的事！是它……是它非要我做这些！”
话音刚落，一道冰冷的机械音突然在她脑海里炸开。
系统005的声音没了往日的平静，带着明显的怒意：【宿主，你在原来的世界早已死亡，是你自愿与我达成协议，用完成任务换取复活的机会，我从未逼你。】
顾芊梦在识海中声嘶力竭地嘶吼：“那你快带我回去啊！我要回去！我不要待在这里！
系统005沉默一瞬，声音里透着几分颓然：【抱歉宿主，你的任务完成进度不够，我没有足够的能量带你回去。】
同样，它也被困在这里了。
顾芊梦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沈昭昭却没停下脚步，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如果我没猜错，真正的顾芊梦的魂魄，还被你压制在这具身体里，对吧？”
她说着，指尖已聚起一缕莹白灵力，灵力流转间，带着能穿透魂魄的锐意。
“我有什么错！”顾芊梦突然崩溃大哭，泪水混着脸上的雪水往下淌，“我只是想回家！我只是想和妈妈在一起！我根本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
她猛地抬头，目光死死锁住不远处的谢砚书，声音里满是哀求，“谢大哥，你救救我！”
谢砚书不知为何，身体竟不受控制地想朝她走去，脚步刚动，就被身旁的时屿一把拦住。
时屿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师兄，她的魂魄有问题，别被影响。”
谢砚书僵在原地，眉头紧蹙，却再难往前一步。
顾芊梦见谢砚书被拦，又转向不远处的姜谨言，声音带着哭腔，凄楚又可怜：“师兄！我是芊梦啊，你救救我啊！”
姜谨言却缓缓别过脸，声音里满是沉痛，却异常坚定：“你是占据芊梦身体的恶鬼，你不是芊梦。”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顾芊梦的最后一丝希望。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沈昭昭已欺身上前，指尖的灵力骤然刺入她的眉心。
顾芊梦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两道光影瞬间从她头顶飘了出来。
失去魂魄支撑，她的身体软软瘫倒在地。
姜谨言几乎是立刻冲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她搂在怀里。
一缕微弱的白色魂息缓缓飘出，在顾芊梦的额间盘旋了两圈，而后轻轻没入她的身体。
“芊梦。”姜谨言用脸贴住她冰凉的脸颊，声音轻得像呢喃，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你回来了，是吗？
沈昭昭的目光落在掌心的两道光影上。
她想，正虚弱挣扎的淡灰色虚影应当就是那个异世之魂。
而系统，应该就是这个通体发光的圆球。
沈昭昭抬手抓住发光的系统圆球，指尖微微用力，圆球瞬间发出刺耳的嗡鸣，光芒也剧烈闪烁起来。
系统005的机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迫，甚至有些颤抖：“别杀我！我只是一个智能体，按照程序执行任务而已。”
沈昭昭指尖的力道越来越重，圆球的光渐渐暗淡下来，嗡鸣声也越来越弱。
就在圆球即将彻底熄灭的最后一瞬，她忽然松了手。
留着它还有用，或许可以通过它，找到那个所谓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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