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
小陈言面无表情的给那个算命老头讲述了自己的人生经历，看着他表情变化十分丰富、复杂的看着自己。
老头子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他的穿着，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又摇了摇头。
“啧，不像啊。”
“现在拐卖小孩教唆他们出去要饭的，还会把小孩打扮的这样干净？”
算命老头一开始以为他是故意来卖惨要钱的，还打算和他讲讲自己大儿子死在工地上、二儿子被拐卖、小儿子死在娘胎里的事呢。
比惨他还没输过。
不过这小子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他，倒是一点不像是在骗人。
嘿，那咱可就是同病相怜了？
老头子自认自己干着招摇撞骗的活儿，不至于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给哄住了。
可是啊，老头子偏偏就是对小孩子心软。
虽然偶尔也会收小屁孩儿的钱，不过也会当场就去买些好吃的给他们。
算命老头从破兜里摸出了几张老旧的现金，去买了两个肉包子。
他说：
“吃吧，咱们这样的人就适合吃口热包子，比山珍海味强了不知道多少。哈哈，逗你的，我哪里有资格吃顿好的。”
“切，忙活一天骗不了几粒米的，还要倒贴出去几块钱。你小子穿得倒是还行，估计有个不错的下家，可别混成我这样子了。”
算命老头嘀咕着，不再去看那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他担心自己再多看两眼，就会忍不住诱惑去再买两个给自己吃。
这可不行，钱都是留着的，多攒下两分钱，晚上就能多吃两粒花生米。
陈言老老实实的把包子给吃掉了，然后继续看着他，一动不动。
“干嘛？还不走啊？我只想挣些酒钱，可没兴趣带小孩啊，又没人给我钱。”
钱？
陈言从兜里取出一张五十块的，又想起了那两个包子，干脆又重新摸了两下，取出一张红色毛爷爷，放到老头子的摊位上。
“我要算命。”
你是算命的，那你帮我算算。
看看我是不是灾星，会给身边人带来灾祸。
就算你是骗子，也请你骗一骗我。
他们对我很好，我想要回报他们，至少我还有这个理由来支撑自己活着。
算命老头眼前一亮，瞅着那张一百块眼睛直冒光，说：
“小崽子还挺倔哈？行，咱就给你好好算算，瞧瞧你日后是如何飞黄腾达的。”
他拿着个塑料壳子的乌龟壳，和一枚长得像是游戏厅里的代币的“铜钱”，摇摇晃晃，看起来煞有其事。
“嗯，嗯嗯，行嘞。”
算命老头自言自语道，倒是还真像是在和谁人对话。
他两手一拍，像是完事了。
“咳咳。”
“听好了小子，老头子问了问老王爷，他老人家说啊，｀前路坎坷，痛彻心扉，然往事已逝，来日可追＇。”
“明白了不？”
算命老头收拾好道具，坐回了他自己摊位里的小竹椅上。
“哎呀，勉勉强强也算做成一单了吧，晚上多来一两的吧？嘿。”
他神神叨叨的嘀咕着，让就在面前的陈言也听不太清。
“老王爷是谁？”
陈言问道。
“不知道，灶王爷、财神爷、菩萨佛祖，谁都是，谁都不是，这里边玄乎着呢，小孩子就别打听了嗷。”
“行啦，早点回家去吧啊。”
算命老头生意做成了，收起那张百元大钞，开始赶人。
真是怪，别人街边摆摊都是招呼着揽客的，他却像是巴不得客人越少越好一样。
“谢谢。”
陈言道了声谢，转身离开去找夏安炘。
谢谢你给我算命，我这人很信命的，因为如果不信的话，就真的没有动力活着了。
现在他坚信，老天安排他去到夏家是有理由的，是合理的。
哪怕人家本就是完完整整的一家四口，经济条件也有很大改善。
陈言必须让自己相信，他不是没人要的小孩，也不是多余的那一个。
他可以帮到夏家的每个人的，一定可以，哪怕那是在将来。
现在，他要去找夏安炘，陪他去游戏厅痛快玩一场。
“瞧，他还得谢谢咱呢。”
等到他的身影一消失不见，算命老头立马起身收拾摊子，溜之大吉。
他可不会等到小屁孩的家长来找自己要回钱，那可不只是钱的问题。
......
十二年后的今天，陈言抱着小乐乐，在黑夜里行走着。
“...”
“抱歉，稍等一下。”
进到小区里，他突然觉得步伐十分沉重，抬不起脚，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袭了上来。
是疲惫么？
不对，他的作息一直很好，最近没有做什么后劲很大的事，不至于会感觉到这种心悸程度的疲惫。
有种...
有种在做多人协作的活动时，队友虽然开摆、下线了的无力感。
比如两人三足，如果有一个突然昏迷了，那另一个人是走不动路的，他只能喊别人来帮忙。
陈言低头看向小乐乐，深吸一口气，拖着双腿走进了电梯。
在宠物医院时，医生的话还环绕在他的耳边。
那个工作人员说，小乐乐没有生病。
她还说，让他多陪陪小乐乐。
陈言知道她的意思。
有些话是不能挑明了的。
在医院时，白大褂的叹息声和摇头的动作，会让病人家属完全崩溃。
这很残忍，对医患双方来说都是。
陈言对此深有体会，也更加恐惧它。
妈妈住进医院的那天，医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拉着刘阿姨去另一边说话了，想要避开他。
但他还是跟上去了，很多事情即使不敢面对，也逃不了。
他一边听着，一边哭着，强迫自己面对那一切。
而现在，小乐乐或许也到了那一天，日薄西山式的无可挽回，花多少钱都救不了。
陈言再度感受到了无力。
十二年前他没钱，救不了患病的妈妈。
如今他二十一岁，只靠自己就可以做到年薪百万、甚至千万。
可是他拦不住时间的流逝，救不了一只相当于人类六七十岁年龄的猫。
陈言开始反思，它确实老了，但真的有那么老吗？
是不是他在自暴自弃的时候，也疏忽了对小乐乐的照顾，害得它不能长命？
明明家猫的寿命大多都是在平均线之上的。
陈言眼眸闪了闪，再度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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