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远处的夕阳缓缓下沉。
暮色四合，海天交接的界限只剩下一抹褪色的橘红。
此时位于燧人岛的浅滩边缘。
身穿黑色连衣裙的陈灵馨正与昏暗的海景融为一体，安静地坐在一块矗立的礁石上。
听着脚下的海浪正传来沉闷的轰响。
冰凉的海风吹拂着披散的黑发，露出她那线条优美的脖颈，以及从衣领延伸出来的一朵白花。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好大的风啊！】
一个稚嫩的声音直接在意识的表层雀跃地响起：【妈妈，这就是大海？这就是你和爸爸相遇的地方吗？】
【他是生长在海里的吗？那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他会喜欢我吗？】
借助少女的感官倾听着外界的声音。
白色妖花模仿着海浪翻涌的感觉，快乐地摇晃着自己的花茎，试图将这份“感受”传递给宿主，逗她开心。
它是一株经过精心培育的特殊品种。
虽然其对污染的吸收效率远不及同类，成活率也低，往往成百上千枚种子才能长出一株。
但因为拥有着发育速度慢、对宿主身体的伤害低。
且只要吸收不到污染，便会主动减缓吸食血肉的特点。
成为了在非紧急情况下，异能者日常调养身体的最佳选择。
再加上其智力聪慧，性格又像小动物一样温顺，甚至为了能不被宿主抛弃而会拼命讨好对方。
别的不说，哪怕光凭这份精神互动所提供的情绪价值。
也让它不出意外地赢得了一众男女老少、甚至是普通人的青睐。
而今天的妖花也同往日一般努力着，小心翼翼地扮演着女儿的角色。
想要维持着与陈灵馨之间脆弱的共生关系。
然而，眼看着先前还在兴致勃勃地教育自己该如何喊妈妈的宿主，不知为何像是换了一个人。
从昨天开始突然变得无比冷漠，与自己保持距离。
如今面对自己的呼喊更是置若罔闻，像一块凝固了所有心事的雕塑，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遥远的深海，任由心底的深处翻涌着连妖花都感到不安的情绪。
这一刻，像是终于无法承受对方这种冷暴力。
白发红眼的幼女当即从梦魇的手臂上一跃而下。
一头撞入陈灵馨的意识，像是扑入对方的怀里，用着稚嫩的人言娇声地喊道：
【呐呐，妈妈，风里咸咸的味道好奇怪，把我的花瓣弄得好干，要不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白灵困了，我们回去休眠吧？可能一觉醒来爸爸就回来了。】
【妈妈？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为什么不理我？你是不是讨厌白灵了？白灵能为你做什么吗？】
陈灵馨自己都还没有什么反应。
反倒是同样存在于少女的精神深处，且自始至终都未被妖花察觉的神秘第三者——系统，似乎也有些难以忍受这怪异的气氛，干巴巴地问道：
【那个……你的女儿似乎在叫你，要不你先处理一下家庭关系，等我们之后再聊怎么样？】
闻言，终于回过神来的少女只是平淡地挥手，示意道：“嘘，妈妈有事，你先一边玩去，保持安静知道吗？”
【可是妈妈这里的水好咸……我的身体不舒服……】
“我说听话，保持安静没听见吗？”
【听、听见了，对不起，我这就走……】
白发红眼的幼女委屈地瘪起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直到躲在梦魇的脚下偷偷看着她。
陈灵馨这才将目光重新聚焦在面板上，意识在精神的世界泛起涟漪，平静地问道：
“好了系统你继续说吧，你说你要把小白带走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义上所说的，本系统曾警告过你，如果你执意选择留下白泽，那么作为替你开启第二个人格的条件，将来本系统需要他帮一个忙。】
【如今时机到了，他在你的情感下变得稳定，因此在给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后，本系统就要带他离开。】
【不过放心好了，这不是永别。】
【只要你继续维持着对白泽的思念并努力活下去，那么总有一天你们还是会相见的。】
【当然，我明白你在他身上投入了很多心血和感情，实在舍不得他，甚至想要反悔我们的契约。】
【但很遗憾地告诉你，这是做不到的。】
【本系统作为连接你们的桥梁，我不仅能随时关闭通道，就连白泽也无法抗拒我的力量，我想让他做什么他就只能做什么。】
【因此如果你不想彻底失去他，那最好不要干傻事，你也不想白泽因你而受苦，甚至被你连累而死吧？】
噼里啪啦地打完这段文字，然后金发幼女才忐忑地点击发送。
此前随着陈灵馨身上的污染被彻底清除。
提前完成线路修复的系统想了想，并没有急着联系白泽。
而是想趁这段时间与少女开诚公布，替白泽解释将来必须要离去的缘由。
虽然随口编造的理由听起来有些太卑鄙，甚至略带有牛头人的意味。
但想来以陈灵馨对白泽的用情之深，这种威胁应该有用才对。
不然金发幼女实在想象不出。
对情感迟钝到几乎绝缘的巨人该如何说服陈灵馨放他离开，且还能维持感情不变，不做傻事。
总不能如实交代，说我要再去攻略几个女孩，开个后宫。
等她们对我死心塌地以后，大家就能再次见面，从此开心地生活在一起了吧？
卧槽，届时嫉妒心极强的陈灵馨不吃醋暴走才怪，甚至有可能因此降低好感度也说不定。
因此想来想去，还不如自己来充当那个坏人，将所有的仇恨都揽在头上。
这样也算是弥补此前犯下的错误了。
金发幼女做好了觉悟，并准备承受对方强烈的敌意，歇斯底里的怒骂。
然而她没想到，陈灵馨对此却只是淡淡地问道：“其实有个问题我很早就想问了。”
“嗯，虽然小白他好像从没隐瞒过这一点，不管是饲养恶魔，还是想借着裂缝进行所谓的逃离，但我还是想在最后确认一下……”
“白泽，他其实不是我的第二人格，他的真身就在黑渊里对吧？”
闻言金发幼女先是一愣，紧接着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额，这个怎么说呢……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这么解释。】
【毕竟这世界上的一切异常都源自于黑渊，那么白泽与那个地方有所关联不是也很正常吗？】
【不过你放心好了，他是绝对不会害你的，事实上我和白泽属于正义的一方，与黑渊是高度敌对的关系，不用担心他……】
然而，她的辩解还未说完就被陈灵馨打断了。
“是的，我知道，小白他是绝对不会害我的，我也不是在担心这个。”
“倒不如说他一定孤独很久了吧，在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
少女脸上的微笑不自觉地带上了心酸，声音轻柔得像一阵叹息：
“呵呵，现在想想，好像当初见面的时候他确实没有骗我。”
“说什么——和光鲜亮丽的我不同，就算我的生活再糟糕，也是他感到羡慕的一切。”
“因为他只能待在什么都没有的世界里，孤身度过每一个无光的黑夜，且没有任何人在乎……”
平静的话语比任何激烈的质问都更让系统感到心慌。
尤其是望着那双黑色的眼眸，像是盛满了海水的倒影，深邃得望不见底。
这一刻还没等金发幼女说什么。
她就看见陈灵馨突然抬起手，五指如钩，狠戾地抓向自己身上那朵皎洁盛开的妖花。
【妈妈？】
白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稚嫩的声音在意识中惊恐地响起：
【妈妈你在干什么？不要啊妈妈！是白灵做错了什么吗？对不起我再也不敢打扰你……】
而陈灵馨的眼神中虽然闪过一丝难过与愧疚。
但手上的动作还是没有丝毫迟疑，果断用力！
嗤啦！
只听一声血肉被强行撕裂的声音响起。
一缕鲜红沿着脖颈蜿蜒流下，滴落在黑色的礁石上，瞬间被海浪卷走，消失无踪。
听着女儿痛苦的悲鸣戛然而止。
望着紧抓着妖花的右手被鲜血侵染。
随即一个诡异且充满了邪恶气息的符号正在手背上微微发亮。
似乎藏在背后的意志正在欣赏少女的果决。
陈灵馨缓缓站起身，海风吹动她黑色的裙摆，猎猎作响，声音平静地说道：
“你不想将小白还给我，还不让我和他见面？呵呵，那么山不过来，我就去见山。”
“昨天我和黑渊做了一个交易，只要我选择堕落，放弃做人，那她便会为我开启裂缝，将我……直接送到小白的身边……”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笑容：
“真是太好了，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孤独了，因为我会永远陪着他，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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