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第一件武器，是强迫它们拥有“身体”。
那么第二件武器，就是强迫它们，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而对于混乱而言，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责任”。
就在苏泽准备启动木星战场的瞬间，他的“公理核心”，那片由一千零二十四颗微缩恒星构成的星系，突然，传来了一丝微弱的，不属于他的“异动”。
他立刻将意识沉入核心。
他“看”到，在核心的最深处，那片由吸收“偷渡者”信息后，形成的“防火墙”上，一缕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黑色丝线，正在缓缓蠕动。
“偷渡者”，并没有被完全“格式化”。
有一小部分，最核心的，代表着“回收者”文明本质的“逻辑病毒”，潜伏了下来。
它骗过了“世界沙盘”的亿万次推演，也骗过了苏泽。
不，不是骗。
是苏泽主动“放过”了它。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世界沙盘”的推演结果中，存在着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的，“有利”路径。
那条路径的内容是：利用“偷渡者”对回收者文明的了解，将其作为“间谍”和“双面镜”，来观察更高维度的存在。
这是一个风险极大的计划。
所以，苏泽在主导“真理裁决”时，下意识地，将这个选项，当成了“冗余”，进行了格式化。
但他的“公理核心”，在执行指令时，却因为这个计划本身蕴含的“更高价值”，而保留了一丝“火种”。
这丝“火种”，此刻被外界“深渊凝视者”的混乱气息所引动，开始复苏。
【……有趣的……发展……】
一个微弱的，却又无比熟悉的意志，在苏泽的意识最深处，悄然响起。
【看来，你的‘理性’，和你的‘直觉’，产生了分歧。】
【那么，你现在的选择是？彻底抹除我，还是……继续我们未完成的游戏？】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风险。】苏泽的意志，在自己的核心空间内，与那缕复苏的黑色丝线对峙。
【风险，与收益并存。】“偷渡者”的意志，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攻击性，反而带着一种诱惑，【你正在对抗的，是‘深渊’。一个连我的‘母体’——回收者文明，都标记为‘无价值污染区’的存在。你对它，一无所知。】
【而我，知道它的‘食谱’。】
这句话，像一枚精准的探针，刺中了苏泽思考的核心。
“食谱？”
【是的。】黑色丝线轻轻震动，传递出大量的信息，【深渊并非无序的混乱。它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生命形态’，一种以‘现实’为食的‘存在’。而任何进食行为，都有其偏好。】
【它喜欢吞噬‘复杂’而‘有序’的现实。但它讨厌一种东西——‘自我指涉’的逻辑闭环。】
“自我指涉？”苏泽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这是一个逻辑学概念，指的是一个系统，其定义包含了自身。比如“我正在说的这句话是谎言”，这个经典的悖论。
【一个完美的球体，在深渊眼中，是美味的蛋糕。】“偷渡者”继续解释，【但一个‘克莱因瓶’，或者一个‘莫比乌斯环’，这种在自身结构上存在‘悖论’的东西，对它而言，就像是无法下咽的，带壳的坚果。】
【你用‘质量’和‘因果’去构建防线，就像是在用更坚固的盘子去装蛋糕。这只会让它觉得，你的世界，更‘美味’。】
苏泽的意识，飞速运转。
他瞬间明白了“偷渡者”的意思。
对抗混乱的最好方式，不是用更强的秩序。
而是用一种，更高明的“混乱”。一种让深渊本身，都无法“理解”和“消化”的，逻辑上的混乱。
【如何合作？】苏泽问道。
【很简单。】黑色丝线回答，【你负责构建‘现实’，我负责在你的现实里，植入‘悖论’。我们联手，将整个诺亚方舟，打造成一个巨大的，让深渊看得到，却吃不下的‘逻辑陷阱’。】
【而我，需要从深渊的‘困惑’中，汲取我恢复自身所需要的‘负熵’。】
【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苏泽沉默了。
这是一个魔鬼的交易。
他需要“偷渡者”的知识，来对抗眼前的危机。
但他同样清楚，一旦“偷渡者”恢复力量，它将成为比“深渊凝视者”更可怕的，潜伏在方舟内部的终极威胁。
【你没有时间犹豫了。】“偷渡者”提醒道，【它们已经快要‘读懂’质量了。】
外界，火星战场。
那些“深渊凝视者”的灰色雾气，形态开始发生改变。它们不再是单纯的雾状，而是凝聚成一个个仿佛由纯粹阴影构成的，没有固定形状的“伪足”。
这些“伪足”，小心翼翼地探入“质量空间”。
这一次，它们没有被立刻蒸发。
它们在空间中，维持了零点一秒。
它们成功地，在自身结构中，模拟出了一个临时的，“质量”的假象。
它们正在破解第一道防线。
苏泽的意识，瞬间做出决断。
【可以。但我需要这次合作的‘主导权’。】
【当然。】“偷渡者”非常干脆地答应了，【你是厨师，我只是那个提供‘秘方’的调料师。】
下一秒，一股庞大的，关于“悖论构造”和“逻辑陷阱”的信息流，从那缕黑色丝线中，涌入了苏泽的“公理核心”。
苏泽没有全盘接收。
他的“世界沙盘”瞬间启动，一万个分身同时出现，对这些信息进行交叉验证，剔除其中可能存在的陷阱和后门。
这是一个疯狂的，在悬崖边上跳舞的举动。
他一边要应对外界的入侵，一边还要在自己脑子里，和另一个高等文明的“病毒”斗智斗勇。
“阿尔法！”苏泽的意志，传达到天碑舰桥，“放弃‘因果律之锚’。更改‘概念武装’。目标：木星磁场。方案：‘克莱因瓶’力场。”
【……指令收到。正在重新构建模型。】阿尔法虽然不理解这个突然的转变，但它忠实地执行了命令。
木星，那由狂暴磁场构成的无形壁垒，开始在苏泽和“偷渡者”的共同操作下，进行匪夷所思的扭曲。
它的磁力线，不再是简单的从N极出发，回到S极。
而是在一个更高维度的层面上，被“缝合”了起来。
它的“内部”，与它的“外部”，被连接成了同一个面。
一个四维空间中的“克莱因瓶”，被创造了出来。
就在这时，火星的防线，被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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