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个词，叫做“祸不单行”，我的祸不单行，就是从和李驰分手那天开始的。
第二天，我没回家，因为不敢面对家里的状况，和胡之菲交代了一下，就直接去学校上班了。
胡之菲彼时还在呼呼大睡，我想像她一样心大，可是我做不到。
我几乎是失眠了大半夜，快临近早晨才迷迷糊糊睡着。
到学校的时候，自然状态不好，王老师对我打探似的看了好几眼。
但因为华超的那件事，我和王老师的关系不如从前了，关于我状态不好的原因，她没问，我也就没说，毕竟分手是我自己的私事。
很快，区里统考的成绩都下来了，教导处把成绩表传到了邮箱里，我就开始了工作。
距离真正的寒假，还有一周时间，这一周时间，学生可以在家休息，但老师还有成长记录册需要做，以及无数的会需要开。
这天，我正对着电脑填写成绩的时候，侯主任一通电话把我叫走了。
到了教导处，副校长也在，不是上次那个管教学的副校长，而是管人事的副校长，男的。
我以为又是华超的事，心里想的是，假如叫华超来对峙，我也不怕。可现在这个时候，我也不是非要将华超的名字上处分栏了。
或许是因为上个周末发生的一系列狗屁倒灶的事儿，让我对“厚黑学”或是什么“社会潜规则”有了新的认识。
就算你有一腔真善美，在旁人眼里，也有可能一文不值。
侯主任难得给了个笑脸，对着旁边的沙发一指：“司老师，坐。”
“哦。”我点点头，毕恭毕敬地坐下，挺直脊背。
副校长对侯主任递了个眼色，侯主任开始讲开场白。
“司老师，你在学校实习期间，我们对你的教学能力基本上是满意的。”
“这是你任教的二班的语文成绩的年级排名。”侯主任递给我一张成绩表，上面细列着各班级的成绩以及班级均分。我仔细看一遍，我和王老师教的三班，均分只相差0.2，三班名列第一，二班语文名列第二。
而这两个班在第一次月考的时候，二班才排名第三。
至于三班，则是一直是第一的，因为是重点班嘛。这就表明二班在我任教下，排名还上升了一名。
我感到有些宽慰。心里默默觉得二班的学生挺争气的。照这样的趋势，说不定到下学期，二班就是第一了。
这是不是表示，我在王老师的带领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有些小小的骄傲，这样的成绩就像是给我一塌糊涂的生活中投入了一缕微光。
我压着嘴角的笑意，说起了领导们爱听的场面话：“主要是王老师带教得好。还有离不开侯主任以及学校前辈们的指导。”
分管人事的副校长牵动了一下嘴角。
这个笑容实在不算是明朗。
侯主任说：“司老师，虽说你的教学能力不错，但是……”
侯主任顿了一下，拿起保温杯喝了口热水。放下杯子，侯主任抿掉茶叶，盖上杯盖，接着上一句“但是”，“但是你在班级管理上有不少疏漏，这也是事实。最近也有不少家长写信反映，说你们班班级风气不好。”
如果说，这世上有哪个词是我最讨厌的，我想就是“但是”。
侯主任看看我。我心头扫过一丝不快。我只是个副班主任，有何德何能凭一己之力将班级风气搞坏呢？
“下学期我会努力向王老师好好学习如何当好班主任的。”我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
说完这句话，我还颇觉自己高明，至少班风退步，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吧。
这时候，副校长拧了一下眉头，看看侯主任。
侯主任苦笑了一下，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走到我面前，问我：“司葭，你是不是对你的师父挺有意见的。我怎么听说，你们的关系处得不好？”
我茫然地抬头看看侯主任，然后拼命摇头：“没有啊。挺好的。不信，你们可以问李莉。”
“李莉不是辞职了嘛。”侯主任接了一句。
这时，副校长缓缓开口了，他是比侯主任年纪更大的男老师，一开口就是满屏的爹味：“我们这话才说了一半，你怎么就急了。你们这些小年轻啊，气性不要这么大。老师这个职业，重要的是一个字——稳。遇到什么事都得稳得住……”
我双手扶着膝盖，微微低下头，心中“忍”字当头，不再说一句话。
我以为这就是态度好的表现了，但在侯主任眼里，似乎并不如此，因为他接下去的话，就更不好听了。
“你看，你这脾气不改改，以后跟了哪个老师都不可能学到真正的东西。再说，老王毕竟是你的师父，你们师徒俩关系处得这样，传出去，以后谁还愿意和你在同一屋檐下共事呢？”
“我和王老师……”我忍着怒意，挖空心思想选择合适的词语来描述，“两位领导，我真的对王老师没有意见。一般都是王老师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话也没说错，真要说有意见，那是谈不上的，顶多是有些意见分歧。就是为了上回要不要举报华超的事。
我想这话就是传到王老师那里，也没问题。
副校长脸上露出怀疑的表情，他若有似无的笑了笑，然后从一旁的文件夹里拿出一沓打分表。
上面盖着的是办公室其他老师对我的评分，有“优”也有“良”，但主要以“良”为主。
这一点，我有心理准备，毕竟我和王老师几次找学生谈话都是在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看着，觉得我们班事多，也是人之常情，再说这些评分撼动不了大局。
“再看看你师父是怎么对你评价的。”副校长催促了一句。
我快速地往下翻，翻到最后一页，抽出王老师的那张打分表，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我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
——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中”，优良中差，就算我没有做到优，至少也能评上个良吧，为什么只有“中”？只有“中”呢？！
我咬着牙，憋着眼泪，觉得自己一开口，眼泪就要不争气地落下来。
我为我师父做了这么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就算这几次事件，拖累了王老师，可这也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呀。
那一巴掌，不是您扇在于洋脸上的吗？不是您一掌把自己的优秀职称给扇没了的吗？
为什么要怪到我头上呢？
我心中恨极了，握着评分表的手也不禁颤抖起来了。
“司老师，你冷静一点，仔细看上面的评语。”副校长说了句。
——该名青年教师个性比较张扬，特别是遇事冲动较为自我，关键时刻不能从学校利益和班级利益出发，或许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教学理念有较大分歧。我身为她的带教老师，也有难辞其咎的责任，另外，因个人能力不足恐不能胜任司老师的带教工作，恳请学校同意我辞去司老师的带教工作，安排更适合更有经验的教师……
那几行字在我面前就像是长了翅膀飞了起来，像一只只黑色的蝙蝠耀武扬威地煽动翅膀。
我这才知道我在我的师父眼里是这么的差劲！
我用尽全力忍耐的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我用力抹了一下眼角，在眼泪滴落到纸上之前，侯主任快速从我手里抽回了评价表。
副校长将一盒纸巾推过来。
“擦擦眼泪。出了问题，要学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师父给你打分低，你接受不了。这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呢？你也要好好从中吸取教训。再说，就算王老师以后不当你师父了，王老师始终是教学上的一把好手，其他年轻老师巴不得跟她学，你能跟着王老师学一段，也是你的福气。所以，心里不要有怨言……”
他那充满爹味又语重心长的发言又来了，可我真想将他的嘴巴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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