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胡之菲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然后按掉了。
我问：“你不接电话吗？”
“没事，你先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痛苦了这么久，真的临到这一刻，自己居然会如此冷静，就这么看着胡之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把真相说了出来。
“当初，我和黄子爵是签了保密协议的，我答应他和李驰分手，他才肯罢手。”
“罢手什么？”
“就是不告李驰了。”我叹了口气，补充道，“就是那天，李驰和黄子爵在公司里发生了冲突那次，你也在场的，还记得吧？”
胡之菲点点头。
“当时黄子爵并不想就这么算了，而是坚持要打电话报警抓李驰，是我求他不要……你也知道李驰是有过案底的，他不能再进去了，进去就是重判。”
胡之菲都听傻了，双眼发直，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狠了狠心，又说下去：“于是，我问黄子爵，他要怎样才肯同意放过李驰。黄子爵就开出了这个条件。告诉我，只要我答应和李驰分手，肯在分手协议书上签字，这件事就能一笔勾销。”
“黄子爵他……”胡之菲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起来，“黄子爵他……”她喃喃憋了半天，终于爆出了一句，“他居然这么做！”
是啊~！
我苦笑了一下，点点头：“是啊。”
胡之菲握住我的双手，激动起来：“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说出来？”
“如果我说出来，这协议不就无效了吗？”我也激动起来，绷直了后背，不留情面地揭穿了黄子爵的真面目，“因为黄子爵不想在你面前扮演一个坏人。他不想让你知道！所以协议是保密的，那段日子，只要我反悔，他依然会去找李驰的麻烦。至于后来……后来，我就和林浩在一起了……”
命运是不是很可笑？
“我的老天爷呀！”胡之菲发出了这样的感叹，我看了胡之菲的表情才知道，原来电视剧里演的不是假的。
当抓马的剧情活生生在身边上演的时候，任何人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胡之菲的手机又在咔咔咔地震动，她根本置之不理。
我们之间彼此对视着，都沉默了片刻，直到手机震动声停下。
胡之菲这才像被唤醒似的开口道：“司葭——我不知道黄子爵会这么做……”她哭了，眼泪夺眶而出，她哭得很伤心。
昨天，李驰逼问我的刹那，这样的情形瞬间出现在眼前，现在胡之菲的举动宛如昨天的情景再现。
可就算再来一次，我依然难过不已。
我抱着胡之菲的肩膀将她揽到身旁，我们就像是清宫剧里同病相怜的姐妹一般，相互安慰，控诉着命运的不公。我们总是相信宿命论，可仔细想想，所谓命运，不过是一次意外。
一个由黄子爵导向的意外。
“司葭，请你原谅我……”胡之菲拖着哭腔在我怀里抽泣。
“菲菲，这不是你的错。”我摇着头。
胡之菲抬起头来：“所以，你当初说自己喜欢林浩也是假的？其实你并不喜欢林浩？只是为了摆脱李驰才和林浩在一起？”
我摇了摇头：“不能这么说。虽然，当时我并没有喜欢上林浩……不过机缘巧合之下，我后来的确和林浩在一起了。”
“我的天哪~”胡之菲哭得更伤心了，她剧烈地耸动着肩膀，“司葭，是我害了你。”
“并没有……”我安慰胡之菲，“我后来是真的被林浩打动了。”
这理由并没能说服胡之菲，她瘪着嘴看着我，再一次流下眼泪。
良久，她问我：“你现在还喜欢李驰吗？”
我轻摇了摇头：“我和李驰已经是过去式了。”
胡之菲的表情更悲伤了。
我忙说：“其实，当初拿林浩当借口，我也是有私心的。因为我知道林浩喜欢我，所以才这么做，我只是觉得，就算这事传到林浩耳朵里，他也不会介意。所以……到今天，我也是咎由自取，或者说种因得果。”
说完，我有些愧疚地看了看胡之菲。
“这是两码事，司葭，我绝对不能原谅黄子爵。”胡之菲突然很生气，她大叫，“我要和黄子爵分手！当初是他拆散了你和李驰。他怎么能这么做？！”
“不，不要。”我拉住胡之菲，“菲菲，你别冲动。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我认命似的叹了口气：“仔细想想，黄子爵当时就对你有好感了。所以他才讨厌李驰的。他觉得李驰不该出现在你的生活里。如果不是我和你关系特别好，他也不希望我出现在你的身旁。我们在黄子爵眼里，就像是某种病毒，沾上了就会倒霉。”
“我不懂。”胡之菲皱紧了眉头，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不懂。你们又没做错什么，又没碍着他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苦笑着说：“你当然不会懂。因为你是特例，即使有了钱，依然对穷人很客气。而大部分有钱人只会瞧不起穷人。觉得让这样的人存在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自己是种威胁。”
胡之菲睁大了眼睛。
“那天李驰冲动和黄子爵动手，不是正好印证了他的想法？他本来就觉得穷人都很没素质，是戾气满身的混蛋。或许他觉得穷人都该跪舔有钱人，这才是穷人该有的样子。所以，当他碰上李驰这样的，他一定觉得他分分钟钟都是隐患，是应该被清除掉的社会毒瘤。”
说出这些话，我也很难过。因为在这个故事里，我就是活该倒霉的穷人。
这既让我感到羞愧，又让我感到愤怒。
就像那次侯主任拿着视频对我说：“司葭，这件事影响太恶劣了。我们学校是市重点、示范校。出了这样的事，那些有权有势的家长们会到教育局去闹的。真这样，你以后也不大可能再当老师了。假如你能主动辞职，那就是对你最好的结果。”
我为自己申辩：“我是被冤枉的。视频是有人故意剪辑的。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侯主任无奈地拍着我的肩膀说：“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实。”
就是侯主任的这句话，让当时的我，一夜长大。
那些成功书上教导我们的，要成熟，要懂事，要了解人情世故；或者要腹黑，要通晓人性弱点，要利用人性。
在我看来，真他么是胡扯！
所谓的懂事，所谓的成熟，不就是挨社会的毒打多了吗？
可凭什么就该受着？
如果这一切是错误的，为什么要去承受呢？为什么要去拥护呢？
还是说，这个世界本来就丑陋不堪。
是的……可笑的是，在失业之后，我终于看清了这一点，明白了这才是人世间的真实。
那些光明、善良、温情，不过是蛋糕上的奶油，然而，蛋糕早就变质了、腐败了，却没有人愿意去管一管。
还有人说，因为蛋糕是用来看的，不是用来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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