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苏美尔语的了解，仅限于之前在六号基地的时候，听乔纳斯和韩承泰讲过一点点“发展历史”，对语言本身连“入门”都算不上。
在这样的基础下，我绝不可能只用二十几个小时，就达到约翰森·罗德的水平，也就不可能换掉他、以他的身份留在一号基地。
但是不换掉他，就意味着要让刘祈去接受审判，而他不只要替我背锅，还要替E.c.S.o的入侵背锅。
按杰德的说法，这种程度的罪行，无论是谁都必死无疑，可这又不仅仅是死一个刘祈的问题。
如果我之前的猜测没错、约翰森·罗德使用我的身体是为了冒充，那么在刘祈以“011”的身份公开死亡之后，他就可以趁机打入我和王强的阵营里了。
这不是无端的杞人忧天。
即便是在没有“应急预案”的年代，“假死脱身”的事都屡见不鲜，尤其是“011”这样一个人，死了又活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而且作为王强心腹的庞诚，并不知道戴森·维克多是E.c.S.o的成员，反而因为对方教他拉丁语，而对这个人信赖有加。
届时约翰森·罗德只要诈死、或者别的什么方式从一号基地脱身，在有戴森·维克多做背书的前提下，庞诚大概率会上当受骗。
再之后，E.c.S.o就可以用庞诚为跳板，彻底打入我们这个阵营，进而将我们这些人彻底的一网打尽。
思路到这，我忽然想起什么看向肖海：“之前‘假011’拉拢你的时候，不只是欣赏你、想让你替他做事吧？”
肖海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他想让我证明，他是真正的十一号。”
“果然啊。”
我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然后像肖海一样，在通风管道里瘫了下来。
经过了这么久，我们终于彻底摸清了对方的计划，这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由于我无法在短时间内学会苏美尔语，所以我们对这个情况无计可施，就算立刻警告庞诚也未必有用。
绝望和无奈，让通风管道里迅速安静下来。
我们不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我甚至还能听到通风管道里、那些皮肤几乎感受不到的微弱气流。
……
不知过了多久，肖海忽然开口：“你真的很想救刘祈吗？”
“……他帮过我很多。”
我沉默了一下开口回道：“换成是你我一样会救，而且如果不是我自作聪明的谨慎，他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处境。”
“当时那种情况，我也不会相信两个突然跳出来、说是我同伴的陌生人。”
肖海说着爬起来，研究管道内壁上的路线图：“我们做的事是正确的，但也是见不得光的，坏人想让我们死，不明情况的好人也想让我们死，谨慎是应该的。”
“如果知道谁是‘好人’就好了。”
我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但这跟我想救刘祈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刚想到一个馊主意。”
肖海背对着我轻声说道：“未必能成功，不过一旦成功，不仅能让你换掉约翰森·罗德、救出刘祈，还能趁机打入E.c.S.o的内部……”
“真的？！”
我一骨碌坐起来：“什么办法？”
“……”
肖海没说话，指尖沿着路线图划动片刻，忽然转身严肃的看着我：“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一旦进入E.c.S.o，至少短期内不能联系我们，有情况也只能你自己应付。”
我不假思索的点点头：“我们不是早有这个打算吗？混进E.c.S.o，从内部掌握名单、或者其他什么足以摧毁它的东西。”
“但在那个计划里，是你用自己的身份混进去，而现在你要冒充约翰森·罗德。”
肖海的脸逆着光，义眼中的红光像接触不良似的闪烁起来：“伪装渗透通常被认为带有敌意，就算你见到E.c.S.o的人之后立刻坦白，你害死他们的人也是事实。”
“所以……他们会杀了我报仇？”
我用玩笑的语气轻松回道：“但你别忘了，如今的E.c.S.o是彻底的利益导向，只要我的作用比约翰森大，他们就不会让我死。”
“前提是他们相信你的‘投诚’。”
肖海冷声提醒，沉默片刻忽然神色微变：“你有把握让他们相信吗？还是说你真的……”
“我真的想对E.c.S.o投诚。”
我不等肖海说完就正色点头：“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让我摸到了一点杨佩宁的痕迹，我没把握能赢他，还不如早点投降、少吃点苦。”
“……有道理。”
肖海沉默了一下轻笑起来：“投降的时候帮我美言几句，我也想早点享福。”
“还有庄湘，一家人投降也要整整齐齐。”
“没错。”
肖海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又转身在路线图上点了一下：“我们现在面临的难点，是你不会苏美尔语——但我们可以让你学。”
“……现在？”
我不禁露出狐疑的表情：“你认识速成班的老师？”
“正经点。”
肖海白了我一眼，又在那个位置点了一下：“按照常规流程，观察者进行入梦之前，要清除记忆、再插入更契合梦境内容的记忆。”
“这可以让他们更融入梦境、发现隐藏其中的细节，并且最大程度的、避免已知信息在其主观上产生误导——你当年大概是这么说的。”
“插入记忆？”
我领会到肖海的想法，同时太阳穴开始隐隐的胀痛：“你想给我插入苏美尔语的相关记忆？”
“准确来说，是掌握苏美尔语的人的记忆。”
肖海第三次点了那个位置：“这里是一间设备仓库，我之前找物资的时候，在这里见过植入记忆的设备。”
“整个过程大概需要两个小时，我们的时间完全够用，但是为了后续行动，我们不能洗掉你现在的记忆，所以……你会拥有两个人的记忆。”
“……”
我咂了咂嘴没说话，因为这确实是一个“馊主意”。
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经历，在一具身体中共存，“人格分裂”已经算是最好的情况。
万一两份记忆发生融合，可能会让我彻底丧失自我认知，让我分不清自己是谁，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也不知道什么是假的。
届时我们不仅无法营救刘祈，就连后续的主要计划也将遭受影响、甚至可能彻底中断。
“所以我要再问你一次，你真的很想救刘祈吗？”
肖海的眉峰微微下压，义眼中的红光不断闪烁，喉结在他干瘪的脖子上不安的滑动着。
所有这些迹象，都表明他想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可是……
“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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