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沉默许久，才把太子轻轻地搂在怀里。
“你皇额娘怀你的时候，你很乖。”
“比你哥哥乖多了。”
“汗阿玛经常摸你皇额娘的肚子，希望你能动一动，可是你当时却很懒，总是不爱动。也幸好，让你皇额娘没受多大罪。”
说着，眼眶却一湿。
是啊，当时觉得没什么，赫舍里氏怀这一胎经常运动，吃的也不多，胎儿也不胖大，胎儿也不怎么动，位置也对，本以为可以健康的生下这个孩子，谁能想到……
康熙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抱起胤礽，走到乾清宫书房后。
掀开帘子，是一幅女子的画像。
女子梳着简单的小两把头，发间没有昂贵的首饰，只别了几朵简单的绒花。
斜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景色。
美丽，明艳，眼角眉梢却又柔婉温和。
小胤礽瞪大了眼睛，看着画里的女子。
“这就是你的皇额娘。”康熙低沉的声音说。
“那时，你皇额娘刚生下你嫡兄承祜没多久，我亲自为她画下了这幅画像。”
康熙看着画像里的女子，眉眼温柔。
父子两个对着画像里的人倾诉衷肠。
下午，康熙送小胤礽回了毓庆宫，就去了太皇太后的慈宁宫。
“皇帝怎么来了？”太皇太后笑着从小佛堂出来。
康熙上前和苏麻喇姑一起把太皇太后扶进屋里，说：“皇玛嬷可知，长春宫玉嫔又有了身孕的事？”
太皇太后坐下点点头：“我也是刚知道。完颜氏这孩子，运气很好。你问这话可是完颜是这胎有什么不妥？”
康熙摇了摇头：“皇玛嬷多虑了，这倒没有，只是孙儿在想，该给她一个什么样的封赏。”
宫里面的规矩，有女得封号，有子升一级。本来玉嫔生下龙凤胎的功劳足够她封妃，可是一来害怕龙凤胎压过太子，二来玉嫔出生完颜氏大族，若是封妃必然是妃位之首，又怕她压过表姐去，因此只是给她封了嫔。
可是现在，玉嫔怀上了第二胎。
这无论如何都是要有封赏的。不然宗室和完颜氏恐有不满。
太皇太后也沉默了。
满打满算，明媚入宫才一年多，入宫一年多从贵人到妃，那是从来没有过的。
到底要不要为了完颜氏开这个先河？
太皇太后沉思一阵。
“皇上，你觉得完颜氏这个人如何？”
太皇太后突然开口问。
康熙想了想，回答：“朕觉得，完颜氏很单纯却又不蠢，懂进退，也不恃宠而骄，也从来不闹些什么幺蛾子让朕头疼，又为朕诞下了祥瑞的龙凤胎，很是不错。”
想了想，又说：“但也不能这时候就给妃位，朕怕养大了完颜氏的心。”
这里的完颜氏，指的不是明媚，而是完颜氏家族。
这就是出身大族的坏处。
这时候的康熙不是刚登基时的康熙，需要这些大族的帮助。
现在的康熙已经掌权，这些大族不再是帮助，反而是一种隐患。
太皇太后沉思片刻，开口：“皇帝不如再给她一个字做封号。”
康熙开口：“皇玛嬷的意思是，双字封号？”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
康熙沉思片刻，露出笑容：“皇玛嬷这点子不错。双字封号，既没有封妃，不用掌握妃子的权利，又显得玉嫔的特殊。只是这样，玉嫔恐怕要做嫔位之首了。”
太皇太后想起太后常看的那本《相濡以沫》，心难得的偏了一点，说：“玉嫔出生完颜氏，又生下龙凤胎，品德也贵重，嫔位之首也是做得的。”
康熙想了想，点了点头：“皇玛嬷说的对。”
宁寿宫
太后抱着两个孩子走来走去，哄睡了两个孩子之后才拿起《相濡以沫》，打算从头到尾再看一遍。
正看着，突然，宫女玉琴走了进来：“太后娘娘，景阳宫的宫女想要见您。”
“景阳宫的宫女？”太后一下子想到了慧妃博尔济吉特氏，来了精神。
“让她进来。”
玉琴出门领了一个低着头的宫女进来。
“就是你要见哀家？”太后问，“把头抬起来，让哀家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那宫女抬起头来，正是景阳宫伺候顺常在乌雅氏的满月。
看着满月的脸，太后有些恍惚：“你这张脸，哀家依稀记得好像在哪见过，你以前是伺候慧妃的，叫满月，对吧？”
满月脸上有一些感慨之色：“奴婢没想到太后娘娘还记得奴婢。奴婢正是当年伺候慧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叫做满月。”
太后恍惚之色一闪而过，靠在椅子上问：“你要见哀家有什么事？”
满月眼里坚毅之色一闪而过，对着太后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奴婢请太后娘娘救石常在一命！而且，奴婢怀疑慧妃娘娘的死是人为的！”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太后猛地直起身体，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满月抬头，眼里噙上了泪水：“奴婢怀疑慧妃娘娘是被人害死的！”
太后深吸一口气，示意同样正经的玉琴把两个孩子抱去寝殿后打门关上，严肃的问：“你说的慧妃是被人害死的，是怎么回事？还有，石常在又是怎么回事？”
满月闭了闭眼，又睁开，说：“回禀太后娘娘，奴婢自慧妃娘娘入宫陪伴太皇太后就伺候在娘娘身边，后来娘娘又做了庶妃，奴婢又跟着娘娘去了景阳宫，一直到娘娘封妃，奴婢都跟在娘娘身边，娘娘身边的东西都是由奴婢经手。奴婢这两年不停的回想，终于可以断定娘娘绝对是被人害死的！”
太后握紧了手，示意满月继续说。
满月说：“事情要从张庶妃说起。”
“张庶妃刚入宫时和我们娘娘交好，生下皇长女后就变了个人一样，和我们娘娘的交往也淡了下来。只是张庶妃后来性格乖张孤僻，与其他嫔妃也不交流，因此倒是显得与我们娘娘关系不错。”
“就在张庶妃自戕的前一天，她来找了我们娘娘，不知和我们娘娘单独说了什么话，她自戕后我们娘娘就变得精神恍惚，疑神疑鬼，把景阳宫恨不得翻个底朝天出来。后来有一天突然就呛了风咳嗽了几声，得了风寒，谁知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就这样去了。”
“奴婢一直以为是娘娘运气不好，谁知有一次跟着内务府出宫采买时竟然得知了之前和奴婢一起伺候娘娘的另外一个宫女圆月家里人突然多了一笔钱搬去了外地，她也是去年刚放出宫。”
“慧妃娘娘所有要接触和入口的东西都是由奴婢和圆月负责，奴婢仔细一想，慧妃娘娘在翻景阳宫的时候，圆月也十分紧张。如今想来，圆月不像是在紧张慧妃娘娘的身体和精神，反而像是生怕娘娘找出什么东西一样。”
“慧妃娘娘去世不久圆月的家人就得到了一笔钱远去他乡，圆月刚放出宫就跟着去了外地，奴婢再也联系不上她，奴婢觉得甚是可疑。”
太后面色惊疑不定，过了好久后开口说：“那这又和石常在有什么关系？”
满月抬头说：“回禀太后娘娘，自从慧妃娘娘去世后，石常在对我们几个伺候过慧妃娘娘的婢女就十分照顾，石常在之前就和奴婢说过慧妃娘娘的死有疑点，那时奴婢没有在意，现在看来，可能是石常在知道更多东西！之前石常在曾经提过圆月说她有一个表姐，二人闲暇时刻经常见面，圆月的表姐在辛者库劳作，只是不知道是谁，奴婢便让之前同奴婢一起伺候慧妃娘娘的半月去内务府挨个找有亲朋好友在景阳宫伺候的宫女，谁知刚有了线索，那一摞记录宫女之间关系的书册就在搬运的过程中遇了水，内务府只得重新找宫女挨个问话再写一遍。”
“而且，石常在前段日子突然就得了风寒，已经吃了七八天的药了，还是不见好，总是咳嗽，太医也说不出个为什么，奴婢一看，这和当年慧妃娘娘的症状一模一样！”
满月激动的说：“当年害了我们娘娘的人，如今又来害石常在了！因为半月名义上是伺候石常在的人，所以那个人以为是石常在在调查圆月！”
太后沉默半晌，脸色十分难看。之后努力控制表情，对着满月笑了一下，说：“你先起来，喝口水，缓一缓，哀家把太皇太后叫来，你再给她说一遍。”
太后太清楚自己的脑子了，这种事她判断不了，又事关她们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子子，只能请太皇太后来一趟了。
于是，太皇太后那边刚送走康熙没多久突然就听宫女来报说太后中午不知吃了什么东西，现在上吐下泻。
太皇太后拄起拐杖就往宁寿宫而去。
刚进屋，就看见脸色正常的太后，愣了一下。
“皇额娘，”太后说，“慧妃的死有问题。”
太皇太后愣住了。
……
听完前因后果后，太皇太后握紧了拐杖，皱紧了眉头：“满月，你能保证你说的没有一句谎话吗？”
满月举起一只手发誓：“奴婢不是孤身一人，奴婢宫外还有父母和弟妹，若是奴婢有一句谎话，便让天打五雷轰，全家上下不得好死！”
太皇太后注视着满月的眼睛，心里还是相信了。
只是，现在还不能急……
太皇太后拉着太后，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番。
当天下午，好不容易有精神出去走一走的石常在就冲撞了太后，被禁足两个月。
长春宫
明媚起身洗漱过后，正在用膳，就听见宫女说乾清宫的梁公公带着圣旨来了。
乾清宫有几个梁公公？不就是梁九功吗吗。
圣旨，什么圣旨？
明媚赶紧起身迎了出去。
梁九功恭恭敬敬的对明媚行礼：“奴才给玉嫔娘娘请安。”
明媚扶起梁九功：“公公多礼了。”
梁九功起身，从身后小太监的手里的托盘上面拿起圣旨，笑着说：“玉嫔娘娘，皇上有令，您可以不用焚香，不用下跪接旨。”
明媚福了福身子，说：“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指一封号“淑”于长春宫玉嫔，此后长春宫玉嫔称玉淑嫔，为嫔位之首，钦此！”
明媚愣了一下，接过圣旨。
双字封号？这好像是后来的温僖贵妃才有的殊容吧？
明媚和笑眯眯的徐嬷嬷送走了乾清宫众人，关上了长春宫的大门。
刚转身，就看见春雨和春雪笑眯眯的对着明媚下拜：“奴婢拜见玉淑嫔娘娘！”
明媚哭笑不得，说：“好了，你们，这是在拿本宫打趣吗？”
春雨春雪笑嘻嘻的站起来，带着明媚恭喜不停。
“恭喜娘娘，”徐嬷嬷也加入了。
“还以为这次娘娘能封妃呢，”徐嬷嬷有些遗憾的说，“不过双字封号，还是嫔位之首，娘娘还是清朝入关第一个呢。”
明媚算了一下，这样说的话，自己头上就只有皇后和佟妃了？
不错不错！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后宫。
钟粹宫
荣嫔脸上没有了以前的佛系，多了一丝狰狞。
“玉淑嫔？嫔位之首？”荣嫔不可置信的说。
生下过皇长子，为皇上诞育了五子一女的自己，还有养着大阿哥的惠嫔，以后都要屈居于完颜氏之下。
这让荣嫔怎么受得了？
“皇上……”荣嫔呢喃道，“您真的就对臣妾那么绝情吗？”
后宫又是一片酸言酸语。
不过这些都影响不到明媚。
因为皇后病着，太皇太后大手一挥，取消了请安。
这让后宫的视线从明媚身上转移到了钮祜禄皇后身上。
之前有人说钮祜禄皇后身体怕是不行了，现在看来，不像是谣言。
这些也和明媚无关，明媚乖乖的待在自己的宫里，绣绣手绢，给孩子们做做衣服，写写小说，练练曲子，日子过得很是恣意。
肚子也一天天的大了起来。
很快，明媚的肚子有了一个明显的弧度，日子也快到六月份了。
选秀即将开始了。
因为皇后依然病着，大选由佟妃主持。
晚上，康熙来了长春宫。
明媚扶着腰起身，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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