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不离端坐在一边，用手捂着裙子，打量了一下浅浅。
方才化作液体的浅浅从水中再次出来，身形并不能看出什么变化。她整理了一下发丝，又用手整理了一下身周那一层薄翼。
最外层的薄翼刚从水中出来时，皱得厉害，她微微前倾着身子，像是伸了个懒腰，周身皱巴巴的薄翼似乎也跟着伸了个懒腰，忽得都变直了。
她一眼便看到旁边坐着的符不离，于是快步走到符不离的身边，再次伸出了手：“等急了吧？”
“还好。”在液体里的时间并没有很长，虽然说在其中打了个盹，不过算下来大约也就不足二十分钟的时间。
符不离牵上了浅浅的手，被浅浅从地上拉起。
浅浅的手虽然黑黑的，看起来像是节肢动物的腿脚，有明显的肢节，不过摸起来也是温热的，手心也是柔软的，只有手背是颇有硬度的甲壳。
“淑月姐姐她们也等急了吧，我们快回去吧。”
“嗯……好。”
被浅浅牵着往回走，符不离抬头看了她好几次，只见她只是看着前面，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只有在注意到符不离看她的时候，才会歪头看她一眼。
“你不该解释一下刚才都做了什么吗？”符不离小声问。
“解释吗……我呢，每隔一阵子就会生一次孩子，你也见到过我的孩子们。我生孩子的方式和人类不太一样，你刚才看到的，就是我生孩子的过程。嘻嘻，看起来你也不是很惊讶。”
“啊，你刚才在生孩子？我只是不懂你在做什么而已。刚才那就是你生孩子的过程？孩子呢？”
“她们啊，会在该出生的地方出生，你们要是不急，过上一个时辰就能见到孩子了。”
“你说要我陪你生孩子？这就已经结束了？”符不离又问。
浅浅一笑：“是啊，结束了。”
符不离略微愣了愣，看了看浅浅的腹部，抓了抓脑袋。
孩子不是从肚子里出来的？
“那你让我陪你生孩子……我好像什么都没做啊。”符不离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你什么都不用做，陪着我就好了。”浅浅道。
“那我陪着你的意义是什么？”
“这个……你不是想看才来的吗？”浅浅道。
“是也不是……我还以为……算了，我也没以为会怎样。”符不离道。
虽然什么都经历了，但依旧完全搞不懂状况的小猫娘，满脸写着问号。
“你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有你陪着我，我好像突然有些找回身为人类的感觉了。”浅浅道，“刚才那种状态，是我最脆弱的时候，有你陪着，我感觉安心了很多。”
“安心？你这么信任我？”
“当然相信你。”
“我和你认识的那一位猫娘没有关系，我与她长得像只是巧合而已。”
“不要紧。当初不是淑月姐姐，我也早就死了。”
“我毕竟不是她，你不该这么轻易相信我的。”
“浅浅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已经相信你了。”
符不离一时沉默。
“我们是朋友，对吧？”见小猫娘不说话，浅浅也很小声地问道。
“嗯，是吧……”
只是初次见面罢了，这能算是朋友吗？
“但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我们还只是陌生人吧？”
“当初淑月姐姐救浅浅的时候，也很随便呐。”
“是这样吗？淑月没有把你们之间的事都告诉我。”
“我可以说给你听。”
说说笑笑间，两人已经回到了先前的会客厅。
小龙萝见符不离拉着浅浅的手一起出来，从椅子上站起，也跑过来抓住了符不离的手，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两人。
“回来了？”淑月笑道。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浅浅道。
小龙萝打量了一番浅浅，随后附到符不离的耳边：“你们刚才去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
“真的？你身上一股甜味。”
“有吗？”符不离连忙嗅了嗅自己的身体。
毕竟被泡了十几分钟，衣服已经腌入味了。不过也因为被浸泡了一阵子，符不离对这种味道已经有些感觉不到了。
小龙萝道：“而且你们关系突然就变好了？什么都没做吗，我不信。”
符不离无奈道：“那你觉得我做什么了？”
小龙萝道：“这个……”
浅浅道：“她刚刚陪我生孩子去了。”
小龙萝：“哇？！真的？！”
符不离瞥了一眼浅浅，见浅浅在笑：“真的，没想到吧。”
“你和她生孩子？！”小龙萝一双眼睛睁的老大，那眼神里居然有几分惊喜感，“那，那，那你们都……”
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这小龙萝脑袋里装的是什么？！而且尾巴怎么都摆起来了？
“不许好奇。”符不离敲了一下小龙萝的脑袋。
浅浅见两个小家伙在打闹，于是来到淑月面前：“淑月姐姐，你还记得这里吗？”
淑月点了点头：“变化有些大，不过还是勉强能认出来。真没想到这里已经变成了这样。”
浅浅不太好意思地道：“孩子们太能吃了，我也没办法把这里留作原样。好久不见，你的样子一点也没变。”
“你不是也没变吗？”淑月道。
“不……我变了很多。”浅浅道。
“我当初见到你的时候，你不是也是这样，只要还能认出来，就不算变。”
“嗯，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淑月姐姐了。”
“我可没那么容易死掉。你一个人在这里？那位小帅哥呢，去了哪里？我记得叫拓跋容吧。”
“……就是我。”
“这样吗。”淑月重新打量了一下浅浅，随后一笑，“哎呀，这么看来变化确实挺大，我居然一时间没有想到。”
“想不到才正常吧。”浅浅小声道，“我和浅浅都在这里，只是我们已经融为一体了，我也分不太清我是浅浅还是拓跋容了。”
淑月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何必分那么清楚，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嘛。”
“嗯，我知道。以前还喜欢自言自语，后来连自言自语都懒得说了。心里都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倒也没必要一定要说出口。”
“把手伸给我。”
“嗯？”
淑月不由分说地拉起了浅浅的手。
浅浅当然没有抵抗，被淑月抓着手，一股魔力自淑月的身体里流转到浅浅的身体之中，如此轮转了一番，淑月便放下了浅浅的手。
“难怪刚才没有看出来，居然能融合到这种地步，还真是厉害。不过还是能感觉到一点他的气息。”淑月道。
浅浅低头看着淑月的手，直到淑月松开了手，她才收回了手，显得有些害羞：“嗯。”
符不离在旁边没有插手也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在注意着浅浅的一举一动。
来这里之时，直到随着浅浅一起下入到水池之时，她对浅浅都有着诸多戒备，可随着浅浅一同“生孩子”之后，她已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还该戒备浅浅什么了。
这位眉目之间完全看不出来半点凶残的女子，实在很难和之前大片大片的浅浅挂上钩。虽说她的身体有许多魔物才有的特征，即便是普通人大概也一眼就能察觉到她不太正常的地方，比如那些生长在体表的绒毛，比如那不太像穿了鞋子手套的手脚，可她给人的感觉十分温柔，没有半点像是会伤害人的样子。
外面遇到的浅浅可完全不是这种感觉。
“我一直没有想过会有外人到这里来，所以也没有准备太多能招待的东西，以前村民们送来的食物都分给孩子们吃完了。我习惯吃孩子们给我准备的食物了，我一直觉得很好吃，不过看起来你们好像不太习惯。孩子们见到食物总是很难控制住，只会想着吃，所以人类的食物很难送到这里来，连我也只能吃孩子们分泌给我的食物。不过我习惯了，也吃不太腻那些，就是没办法招待你们。
不过我已经让她们去买食物了，只要我要求了，她们一般还是会听话的。现在外面还是夜里，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休息，等天快亮了，孩子们应该就可以带些食物回来。淑月姐姐上次来的时候，我没能好好招待一直很愧疚，让你陪我们吃了那么多苦。其实我们这里也有很多有特色的食物，等天亮了，都会带过来。”浅浅道。
“买？你也会去买东西？”符不离问。
“嗯，当然。我偶尔也会让孩子们去帮我买些东西，虽然平时不太出门，但偶尔也会有想要东西的时候。”浅浅道。
“哦……你要去哪里买？”符不离问。
“附近有个集市，我偶尔会去那里买东西。”
“你都是亲自去的？”符不离问。
浅浅沉默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不是，我会让孩子们帮我去买。孩子们和我长的一样，她们去和我去都是一样的。自从……我变成魔女以后，一般不太从这里出去。孩子们不让我出去，怕我遇到危险，我有什么需要，孩子们会替我去做。我也不太想出去，这里对我来说什么都有，我也没什么一定要出去的理由，让孩子们帮我做也挺好的。而且出去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在这里守着，毕竟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想要生孩子，这种事在外面突然想做，会很麻烦。”
“你的孩子们出去做什么，你都是知道的吗？”
浅浅点了点头：“她们会告诉我。”
“这样啊……那你知道你的孩子们和人类战斗的事情？”符不离问。
浅浅迟疑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一些，她们有些胡闹，我已经警告她们了。”
“那，前两天其实我们和你的孩子们打过架的事，你也知道吗？”
浅浅愣了愣，随后看了看符不离：“有这回事？”
“你原来不知道吗？”
浅浅的面容显得有几分惊讶，随后又平静了下来，笑了笑：“有些孩子们不太听话，让你们见笑了。”
“那可不是有些，那可是好几万个啊。”小龙萝在旁边道。
“好几万吗？”浅浅道。
“嗯，铺天盖地，到处都是，杀都杀不完。而且你的那些孩子还会吃人，把人吃的只剩下骨头。”小龙萝道。
浅浅捂住了嘴巴：“怎么会这样……”
“她们都没有告诉你？”符不离问。
浅浅摇了摇头：“我当时在生孩子，可能她们告诉我的时候我没有注意？她们总会告诉我很多很多事情，我没办法全都听清楚，只能注意到一些重要的信息。”
符不离道：“她们每天夜里都会组成上万的规模袭击人类，你的意思是，你完全不知道吗？”
浅浅一双眼睛充满了难以置信：“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要袭击人类？我告诉过她们不要那么做的。”
小龙萝摆了摆尾巴，两手一掐腰：“那你可要赶紧管管她们了，原来你一直都不知道吗？昨天我们还在和你的孩子们打的你死我活，你可不能怪我们，要不是我们在，恐怕要死上千人呢。”
浅浅连连点头：“谢谢你们了，帮我管教了一下孩子们。”
小龙萝道：“她们如果真的听你的话，就让她们赶紧回来吧。今天晚上我们不在，要是你的孩子们还往那边去，说不定还会死很多人。”
浅浅道：“嗯，我去告诉她们。”
她说着，便转过身，而几只小浅浅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纷纷围绕在了浅浅的周围。
她们没有对话，只见浅浅头顶的触须与那几只小浅浅的触须都抖了几下，也不用接触，小浅浅们便快速从周围跑开了。
“我已经告诉她们，让她们赶紧回来了。怎么会这样，我完全不知道。”浅浅道。
“看来你的孩子们也并不会都把消息告诉你。那么有没有可能，你一直以为你在让你的孩子们买东西，会不会实际上她们根本没有去买，而是都是靠抢的？”符不离道。
浅浅连连摇头：“不会的，我叮嘱过她们不许吃人。”
“她们真的会完全听你的话吗？要不，我们去看看吧？”
“这……但是外面还是夜里，很冷的。”
“没关系，反正我们都不是人，比起黑和冷，我们都更见不得光吧。”符不离道。
“嗯，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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