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娘生气了。
怒不可遏的小猫娘，终于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就算对护工再不客气，他们也还是明白谁是这里的大恩人。见到小猫娘发飙，他们瞬间一个个都变得乖巧了起来，像一个个做错事的孩子。
但是他们已经因为不理符不离而惹恼了她一次了，这时候再突然换张脸过来也太迟了。
“你老婆是谁？”符不离问。
那人连忙指了指旁边的病房：“就在那边！神医快救救我媳妇！”
“哪位？”
“我带你去看！”
“哦，她啊。我记住了。我偏不救。”
“神医！神医你不能这样啊神医！”
“这里都乱成这样了，人家每天那么辛苦照顾你们，你们不感恩人家还尽在这里添乱。赶紧给人家道歉，我不管你们谁先谁后，有话好好商量，再这么吵吵嚷嚷，我就去别的地方了。”符不离道。
“好的神医，您坐，别气到了！”
这时候倒是知道阿谀奉承了。
被符不离训斥了一番，果然外面没有再产生太多的骚乱。而安静下来以后，符不离也渐渐沉浸在了治病之中。
同一件事重复个上百次，怎么都会变得逐渐麻木起来，脑袋甚至有些放空。
而在救了近百人之后，天色也已经暗淡了下来。
符不离的动作其实是有在变快的，但无论如何一个病人也还是要三分多钟去治疗，中间她还要略微休息一下，猫猫的注意力只有在面对猎物的时候才能安静那么久，否则很容易飘到不该飘的地方去。
而在第一百个人接收到符不离的治疗之后，这里的重病便算是告一段落了，剩下的病人依旧有不少没办法下床，但起码一时半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护工这时候也凑上前来，对符不离小声道：“神医，您现在累了么？”
符不离琢磨了一下：“还好，剩下的病人我过会再救吧，我要休息一下。”
她伸了个懒腰，看到护工并没有离开，脸上的神色有些犹豫，不由笑道：“怎么，又有人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刚才那是他爱妻心切，我能理解。只是……神医，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和你说。我们这里的病人确实蒙您恩惠，大多醒过来了，但是这附近的营地已经瘫痪了的并不只是我们这里。现在我们这里一时半会恐怕不会死人，我想，要不您先去其他营地看看，支援一下？但这样是不是也太辛苦您了。”护工小声道。
符不离一愣，揉了揉手腕上的龙蛋镯子，站起了身：“我倒是没问题……附近的营地？还有很多像你们这样的？”
“起码有十三个吧，这还是三天前的数据。”护工叹气道。
符不离愣了愣，小手指略微扒扯了两下，脸色微微变了变。
“而且瘟疫还在向外蔓延，小神医，你治病的本事有没有办法教教我们？我知道您很辛苦，也知道您救了很多人，但是现在以您的速度，只怕杯水车薪呐……”
这一天，符不离救下的人数为100人整。
这一天，南疆瘟灾致死数——302人。
入了夜，季归将统计数据告知了符不离，符不离一时有些呆滞。
这还只是统计到的人数，未被统计到的还有多少，尚且是未定之数。
猎魔人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些，但对疾病的免疫力并不比普通人强多少。而且，随着猎魔公会一起来的还有大批的工人、后勤，瘟疫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靠近南疆的人。
而且，瘟疫还在向外扩散，传到更多人居住的城市，也只是时间问题。
就算发现了瘟疫之后，南疆已经第一时间发布了禁令，禁止人员来往出入，可依旧没办法阻止瘟疫的快速扩散。
但好在这场瘟疫发病足够快，眼下天南城已经发布了紧急禁令，任何有发热的人员立马进行隔离，全城已经处于戒严状态，想来能够一定程度减缓传播的速度。
听了季归大概的报道后，符不离也没有再继续救人了，这么靠在墙上，发起了呆。
这南疆原本居民就不在少数，加上最近过来的猎魔人，人数约摸有二十余万人。感染人数起初几天还在统计，现在已经放弃统计了，因为有些地方究竟是没有人发病，还是已经没有人了，都是未知数。
南疆本就魔物出没频繁，那些靠近边缘的村庄，只要被瘟疫袭击，少了看守的人，一夜之间能被魔物吃的干干净净。
眼下符不离所处的营地，已经逐渐恢复了秩序。听到周围人七嘴八舌跟她描述着附近的情况，她心头当然也难免升起几分悲凉。
人数太多了，而且治病的过程其实也并不简单。比起外伤，内伤本就要麻烦许多，而且因为她的能力主要集中在治愈，其实并不能很好的消灭感染源。就算她大概能感知到血液、气管、肠道都聚集着大量的感染源，也只是能做到恢复伤患者的身体，却没办法让感染源消失不见。
她不由有些苦恼起来。
她一直对自己的能力极为自信，自学会使用魔力之后，她还从未在治病救人这一点上有过如今这种无力感。她来这边本是想大展身手的，可事实上，好像她能做到的，也不过是保住其中一小部分人的命罢了。
就算她没日没夜的工作，也不可能做到为三百多个人看病。她之前已经试过了，当一天看诊人数超过五十人，她就会明显开始出现精神疲惫的状况，上百人基本是极限了，撑一撑两百人也不是不可能。但这种状态绝对不可能维持太久，就算她的魔力足够，她的注意力也没办法集中那么久，她也是会累的。
今天能够一次性救下如此多的人，也是因为最近在小月饮楼一直都还算清闲，所以才有足够的精神去处理这里的病患，但若是明天，后天，她也以今天的强度去为人治病，那么到了大后天，她一定会累到意识涣散的。
这不是她苦一点累一点就能解决的问题，病人在她的手中，就像是一个精密的仪器，她平时不会出错，是因为她平时精神都还不错。若是真的让她在极度疲劳的状态下为人看病，那么看完病后，人还是不是人，就很难说了。
既然营地里暂时不会出现病人死亡的情况，轻度病人大多只是在躺着休息，她便开始偷懒起来。
营地里还有不少食物，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果子。
看着像是个巨大荔枝的果子，沿着果皮缝隙掰开，可以掰出一块块枣子大小的白色锥状的果实。吃起来酸酸甜甜，水分很足，只可惜肉质很少，果核巨大，而且果核吃下去还是苦的，似乎有毒，吃两个，她便嫌麻烦不吃了。
把果子掰下来，对她来说难度和徒手捏碎夏威夷果差不多。
这样的果子她是从营地的病人手中得到的，她当然也会带着果子去淑月身边，给淑月也尝尝。
淑月有没有在治病救人，符不离当然不会介意。这本来就是人类自己的事，淑月救人是情分，不救才是本分。
被淑月折腾了一下午的病人，如今也还是没有醒来，不过显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呼吸很正常，体温也没有很夸张。
符不离看着淑月吃起了自己带过来的果子，于是坐在了淑月的身边，将脑袋搁在了淑月身上，拿出手机玩起了游戏。
淑月似乎知道符不离为什么吃了两口就不吃了，掰扯下来的果子，会被她拿着递到符不离的嘴边。
递到嘴边的，符不离当然一口就吃掉了。
算不上多好吃，味道很清淡，可也正因如此，当做小零食还蛮不错。
这么玩了一小会，符不离便两眼一闭，脑袋一滑，身子也顺理成章地落入到了淑月的怀里，手中的手机因为小手失去了力量，顺着她的胸口顺利地滑落到裙子上，轻轻打起了酣。
小猫睡着的速度一向十分夸张。
淑月用手顺了顺小猫脑袋上的猫毛，然后继续吃起了果子。
“神医，有位病人的状态好像……”
“嘘！”
“嗯！有位病人好像忽然变严重了，怎么办？”
淑月也不说话，只是随手丢过去了一个小药丸。
那人接住药丸，连连躬身，便退了出去。
病房里，依旧一片安静，只有小猫娘的磨牙声偶尔响两下。
如此静谧了二十余分钟，符不离才慢悠悠地醒来，打了个哈欠。
看了看旁边的病人们，符不离只觉得心头有几分疲惫。
面对眼下的情况，也许用她的血去治疗才是最方便快捷的选择。只是那么做，便相当于对这些人全都下上血毒。
她若是真的魔力完全释放，用血雾笼罩住这里，应该也能更快地进行大范围的治疗。那种方式虽然不能做到更精细地治疗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但因加速恢复的特性，血雾之下病人们的身体应该可以得到自愈，只是会慢上许多许多。
可这里毕竟是猎魔人的营地，普通人对那血雾可能没太大感觉，猎魔人，尤其是那些有些本事的猎魔人，很容易察觉到血雾里的恶魔气息，到时候解释起来可太麻烦了。她毕竟不是淑月，身份还没有被定为魔女。
她一时有些束手无策了，只好歪过脑袋，抬头问向淑月：
“淑月……你找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淑月一直在摆弄病人，如果不是闲得发慌在找乐子，应该确实是在研究着什么。
“有了一些线索。你来看看。”淑月说着，掀开了旁边病人的被子。
这么一掀开，符不离才惊奇地发现，这位病人的腹部，居然长出了一片古怪的，黄黑色的古怪粘稠物。
那些粘稠物是从他的身体里长出来的，仿佛有着血管连接着病人一般，病人的腹部凸起了一条条脉络，连接在那粘稠物上。
那粘稠物看着有些恶心，模样有些像是粪便，但却并没有粪便的气味。
符不离从旁边拿起一支笔，用笔戳了戳那黏稠物，这才意识到那东西并不粘稠，虽然有些柔软，却还有些韧性。看起来粘稠只是因为表面有一层像是水膜一样的东西，有些反光。
其他病人身上可没有这种东西，毫无疑问，肯定是淑月干的。
“这是能治病的东西？”符不离问。
淑月摇了摇头，笑道：“你觉得这是什么？”
“这是……”符不离仔细琢磨了半天，“木……木耳？”
观察那东西的形状，看似一大片的黏稠物，其实仔细看能看出些层次感来，像是什么小的片状物体叠在了一起，而且生长速度不一，这才形成了一大片像是污垢的整体。
那些小的片状物边缘圆润而有光泽，表面柔软，这才让人一眼看上去有种看到了液体的感觉。
如此分析，便会觉得这东西有点像是皮肤里长出来的一大片密密麻麻的，一粒一粒很小的木耳。
不过这东西长在人身上，该叫人身耳吗？
“咦，小离离居然看出来了。”淑月笑道。
“我瞎猜的。”
仔细观察这人身耳，能看到其连接着人体的地方，下方那些脉络像是根茎，深深植入男子的身体。
符不离用手抓住了男子的胳膊，魔力探索之下，她赫然惊觉，这个人的身体，其实正在被这人身耳不停的啃食着，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若不是淑月之前对他使用魔力，使得他的身体一直在复原，那些深入了男子五脏六腑的根茎，很快就能将这个男人杀死。
“这也不能治病啊？”符不离小声道。
“你没有感觉出来这朵木耳的来历吗？”淑月笑道。
符不离摇了摇头，蹙着眉。
木耳的来历……？
这位病人现在倒是不用担心感染疾病了，这朵人身耳杀死他的速度，可比瘟疫快多了，直接物理手段就能杀死他。那些已经发育起来的菌丝，就像无数条食肉虫，吃掉他的身体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菌丝遍布了他的身体，如果不是她和淑月在这里，以人类的手段，这个人已经完全不用治疗了。
“不知道吗？”淑月又道。
“不知道啊。”
“嘻嘻，笨蛋小离离。”淑月一笑。
“……我就是没你聪明怎么了？不是你说小猫娘不用太聪明的吗？”
“乖，没有说你笨的意思。呐，你刚才救人的时候，我把他身体里除了他以外的东西加速发育了一下。”
符不离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随后惊道：“你的意思是，这瘟疫就是这个人身耳引起的？”
“人身耳？挺有意思的名字。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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