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儿洗漱完，到厅上给林大娘行了礼，才到厨房吃早饭。
淑贞则先陪着老娘说了会话，林大娘便催她:“你先去吃了早饭再来说话，有亲家母陪着我呢。”
淑贞这才抿唇笑道:“那您和我婆婆先坐一会，我吃完再来。”
“去吧。”
曦儿已将早饭都拿出来，放在灶台上。
淑贞也是饿了，顾不得许多，拿起碗就猛吃起来。
曦儿看有两筐新鲜瓜菜，料得定是林大娘带来的。
便翻了两根黄瓜出来，洗干净了，递给淑贞一根。
淑贞一口黄瓜一口馒头吃着，又把蛋羹分一半出来给曦儿。
曦儿忙道:“我不要，我已经吃饱了。”
家里一只鸡蛋还是吃得起的，没必要让来让去。
吃过早饭，她把碗筷收拾了，又把全家人的衣裳拿到井边去洗。
淑贞过来后，秋月便起身笑道:“亲家母，让孩子们陪你先坐会，我去铺子那边看看忙不忙。”
“好，好，你先去忙，看我来的不是时候，又白耽误你半天功夫。”
“没有的事。”
秋月走到院子外低声对曦儿说道:“等会记得要留林大娘吃饭，我过会买肉回来。”
“知道了。”曦儿手里搓着衣服，头也不抬的说道。
等秋月走后，林大娘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闺女的气色，看她面色红润，说道:“你气色倒不错。”
淑贞笑道:“是，相公一家都对我很好。”
“女婿去书院了？”
“嗯，早走了。”
林大娘满眼慈爱的看着淑贞的肚子，道:“身上可有什么不适？孩子可有闹你？”
淑贞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有，孩子很乖，就是老肚子饿。”
“这是应该的，孩子也要吃呢。”
淑贞笑得满脸幸福，轻轻的抚着肚子，道:“希望是个胖小子。”
“你婆婆可是不喜欢闺女？”
“那倒没有，是我自己想先生个儿子，往后再生，是男是女都不怕了。”
“这倒也是。”林大娘轻轻叹息一声，“咱们女人，是得有个儿子依靠，你嫂子这胎，我也盼是个男孩。”
淑贞点点头，问:“娘，您怎么挑了一担子瓜果来，家里可还有？”
“有，多着呢。”林大娘笑道:“今年天气好，下了雨，地里的庄稼瓜果疯了似的长，你爹说今年会是个丰收年。”
“那就好。”往常灾年时，淑贞也挨过饿，最怕的就是年成不好。
“我看你这小姑子，起来得也够晚的，她每天都这样吗？”
“差不多吧，婆婆她们早起蒸豆饭，顺便把早饭做好了。家里也没养鸡鸭，起得太早也没什么活干。”
林大娘点点头，又道:“我看这院子还有空地方，怎么不养些鸡鸭？”
“家里做吃食的，怕鸡鸭味太重，熏得屋子不好闻，就一直没有养。”
“你家里那个饭馆，买卖怎么样？”
淑贞笑道:“平时都是公公婆婆去开的铺子，买卖怎么样我倒是不大清楚。”
林大娘又看了眼院外的曦儿，压低声音对淑贞道:“我看你小姑子也大了，亲事可有着落？”
淑贞摇摇头，道:“婆婆就这一个女儿，肯定得慢慢挑选。”
“你说，我把她说给你十一伯的小十九怎么样？”
“不怎么样。”淑贞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十一伯的小儿子，淑贞的堂哥，在同辈中排第十九。
倒不是说他有什么不好，是他家人口也太多了些。
十一伯共六个儿子，一个女儿，除了这十九堂哥，其余俱已成家。
加上五个兄弟生的孩子，一大家子算下来，竟有三十多口人。
他们还没有分家，全都挤在那老房子里。生的又多是男孩，吃饭都得用最大的锅煮两锅。
可家里只有六亩田地，平日靠着十一叔给人看风水迁坟安宅，赚些钱贴补家里。
要不然早饿死了。
据说十一伯把手艺传给了老大，但他慧根不好，天生吃不了这口饭。
以至于到现在都没出师。
林大娘道:“我何尝不知道你十一伯家人口众多，但我看小十九是个争气的。自己常跑到外头替人跑腿打散工，赚的钱交了一半给家里，剩下的自己都攒着，说一成亲就跟家里分家。”
淑贞还是猛摇头，道:“您可别说了，这不是结亲，是结仇呢。”
稍微有点良心的人，都不会把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去。
“你这丫头，”林大娘看淑贞这样子，心里有些不得劲，道:“你十九哥就这么差？”
“不是这么差，是特别特别差。”淑贞给林大娘算一笔账，“娘，您老人家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您就想着给自家侄子说亲，也不想想他们那一家子人吃饭，得多少粮食才能养活。现在十一伯在世还好，还能出去干活补贴家里。等十一伯不在了，家里又没人承起他的手艺。到时候就靠家里六亩地过活，谁家闺女嫁去不是受苦？您说说是不是结仇？”
林大娘叹一口气，道:“我就是知道他家日子不好过，你婆婆家日子不错，要是你小姑子嫁过去，多少能帮衬一些。”
“娘，”淑贞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鼻子也有些发酸，“您要是打的这个主意，往后就别来了。您这么办事，让我在婆家怎么抬得起头做人。”
林大娘当即有些讪讪的，道:“好了，我不再提这事便是，怎么就委屈起来。”
“您看看自己说的话，像样吗？”
“好好，娘错了，我也是看你十一伯娘愁得慌，见了你小姑子才随口问问。往后我不说这话了，行了吧？”
淑贞擦了下眼角，道:“娘，我知道村里人都是亲戚，你总想着能帮就帮，但也不能混帮啊。平时没饭吃了，给两个窝头。没钱看病，借个几十上百文，这些帮一帮，也没什么，别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林大娘被数落一顿，知道自己理亏，也不好说什么。
曦儿洗完衣服，从外头进来，看到母女两个都低着头不说话。
不由笑道:“大娘，嫂子，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林大娘笑笑，没说话。
淑贞道:“没说什么，你洗完衣服了？”
“嗯。”曦儿坐下，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了。
她最近没怎么出去，脸上捂白了许多。笑起来两只圆眼睛变得像两瓣月牙，嘴上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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