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退了出去，安绵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盛掌柜。
掌柜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瞥见那躲在墙边，印在窗户上颤动的身影。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对门处，春华阁的周掌柜站在柜台旁边，斜斜靠着身子，手中也端着一杯茶。三人隔空相望，周掌柜神情得意的看着盛衣坊，捧着杯子冲着两人遥举。
目光交汇，虽无直面交流，气氛却足够诡谲。
相比于春华阁重新人潮汹涌的架势，盛衣坊只有寥寥几个散客。周掌柜自然是得意无比，面对他的挑衅，安绵弯了弯嘴角，将手中茶杯也冲着对门高高举起。
爱抄袭是吧，财大气粗是吧，挖墙脚是吧，安插眼线是吧！
行，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安绵设计了几个新的花样给了盛掌柜，花型纤巧，别具一格。盛掌柜看了之后大喜，直呼盛衣坊有救。
此时方才那偷听的伙计果然又晃了过来，安绵和盛掌柜恍然不觉，依旧在认真谈论。
“听说县城素锦大量缺货，这新出的花样要配上素锦才显得好看。咱们可不能让对门抢了先，需得趁着价还不太高的时候多囤一些货，倒时候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素锦价高，要囤多少呢。”
“越多越好，少说也要屯上一千匹。”
“发什么疯呢，镇上的小姐们全穿素锦也用不了这么多，你难道是为了和对门赌气，不让他们用素锦才故意收购吗？”
安绵要囤货，盛掌柜听得心颤颤。他并不同意大量收购素锦，觉得安绵胡闹。
偏偏安绵神情严肃，一脸紧张的样子。
“你以为我这些日子为什么往城里跑，我知道了一个绝密的消息，听说素锦要涨价了，各家布行都瞒得紧。时间不等人，要买就得趁早。”
“是吗？”盛掌柜一脸狐疑。
安绵语调急促。“最重要的是，咱们盛衣坊的新款要用到大量素锦的呀。要是不趁着现在素锦价格还没有涨起来，多多采购些，否则被对门抢先了可怎么办。”
不等盛掌柜反应，安绵拉着他就往外走。走到街角暗处，两人停了脚步。
安绵朝着盛衣坊努了努嘴，盛掌柜一回头，果然先前那名伙计鬼鬼祟祟的出了门，随后就拐到了春华阁。
春华阁的伙计拉着他，两个人说了不少的话。
“这狗东西……想必定是把新的花样子又给泄露了出去。哎，你信不信明天，那花样就能出在春华阁的铺子里。”
盛掌柜神情难看，独自生着闷气。
他看了安绵一会，背着手问道：“花样子且不说，那素锦我却知道你定是故意的。说罢，你想打什么鬼主意。”
安绵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你说得对，只要花样子对门会抄，素锦他们就一样会囤。只要他们囤了，这场戏就有的看了。”
“那我们怎么办？”
“咱们去县城……进货！”
两个人往县城跑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车布匹，外面全部用灰布包起来，让人看不见里面到底是什么。
盛衣坊的人搬上搬下，引的春华阁周掌柜特地出来瞧动静。
“呦，盛掌柜这是买了什么东西，这样声势浩大的。”周掌柜和他的伙计故意围在旁边，眼珠子滴溜乱转，不停地打量着布匹。
盛掌柜和安绵都没有答话，只是敷衍了几句，然而两人搬布的时候偏偏故意露出了一角。
素雅雪白的缎子让周掌柜眯了眯眼睛，转头吩咐了身旁的伙计几句，那伙计点点头立刻情急的带着几个人离开。
安绵瞥见对门几个人匆忙的身影，安绵心里暗笑，面上却丝毫不显。哪知一抬头身前被一道身影挡住。
周掌柜走到她面前，围着安绵前后打量，“这盛衣坊起死回生，我原来还以为是他老盛家祖坟冒烟儿，没想到背后竟是你这个小丫头在给他出谋划策，我还真是看走了眼呀！”
安绵笑吟吟的看着他。
“我之前可是去过你们春华阁好几次的，谁让咱们没缘分，你们春华阁瞧不起我这下等人呢！”
“那是从前小店的伙计眼拙，认不得真佛。”周掌柜呵呵一笑，又道：“不过如果姑娘要是肯离开这盛衣坊，肯为我春华阁效力。咱们还是可以再好好合作的吗？”
安绵轻抬眼眸，“是吗？周掌柜想怎么合作？又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说吧，盛衣坊给你多少银两一个月，我春华阁给你双倍。”周掌柜将安绵引到一边，虽有心挖人，神情上依旧掩不住的傲慢。
不远处的盛掌柜听见动静，心里有些紧张，拧着眉头看两人谈话。两个掌柜都盯着安绵，安绵保持沉默，并没有吱声。
见安绵这样的神色，周掌柜浅笑，“你要是能帮着我把他盛衣坊的铺子给挤兑喽，我给你三倍！”
“那你给的可不够多，我一般都要一半的。”
安绵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周掌柜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他面色难看，冷哼一声。“别不识抬举……”
“同行如敌国，我劝周掌柜没事搞搞原创，别一天到晚的瞎抄袭，小心抄到了沟里。”
“哼，臭丫头，你可别得意，咱们走着瞧。”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不欢而散。盛掌柜远处瞧了半晌，这会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等到安绵走过来，他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安绵冲他微微一笑，两个人不必多说，便快速将带进来的东西搬进仓库。
四下无人，安绵捧出方才故意漏出的那一匹布。“周掌柜果然对咱们得这车布上心。现在鱼饵已经撒好，就看他上不上钩了。”
到了晚间，盛衣坊灯火通明，周掌柜盯了许久心绪难宁。
他本是周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年轻时救过周老爷子。周家人为了答谢他，又是本家亲戚，举家迁往县城的时候就把周家老铺给了他。
他妻子早亡，如今有个独生女儿周娇，今年周娇成了婚，夫婿虽是村里人却也念过书。家事和谐，倒不用他忧愁。加上这些年春华阁一家独大，周掌柜的小日子那是顺风顺水。
可偏偏不知怎么回事，这对门的盛衣坊眼睁睁看着就起死回生了。
好一番打听才知道是一个不起眼的臭丫头搞的鬼。今日他有心拉拢，没想到这臭丫头竟然不识抬举，把他气的不轻。
夜里回家，思来想去，脑中一直想着盛衣坊的那一车布匹。
素锦……是素锦！
周掌柜再也睡不着觉了，他一骨碌爬起来连夜招来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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