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笑天看了一眼许舟脖子上的血痕，眼神里带了一分不易察觉的狠厉。
“你和她说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说啊，你这么紧张干嘛？”许舟坏笑着看他。“做贼心虚啊？”
“你和她说什么了？”于笑天的声音咬牙切齿，握着被子的手也开始使劲。
“我说了，我什么也没说。”许舟还是一脸无所谓。“你骗的她难道要怪在我身上？”
“你猜，她要是知道你连名字都是骗她的，她会不会杀了你？”
“还是说你的生命结不结束你根本不在乎，你只是害怕‘朋友’再次死在你面前？”
于笑天站起身，蔑视地看着许舟。“接近她只是为了套出我的消息，你想得到什么？”
如果一开始就和于笑天结盟，以他的疑心肯定不会信，他甚至都在怀疑涅火，一开始就没有告诉她本名。
从一开始，他就有能力自己通关，但是他一直在依赖涅火。
许舟要是从涅火下手，比接近他简单得多。
涅火对他们两家的仇恨一无所知，在于笑天身边反而最容易暴露。
但是他也低估了涅火，这么快就露馅了。
就算装傻充愣他再擅长，也被涅火察觉到了。
许舟表情轻松。
“我要于氏的最惠待遇和许氏一直持续，也没什么别的，只要于氏不和许氏解绑就行。”
原本两家是至交，但是世世代代越走越远，到现在反目成仇的境地。
子孙后代谁也没有主动提出解除最惠合同，都在等契机。
很明显，这个契机让于氏先等到了。
许氏因为产品问题被推上了舆论巅峰，澄清过程繁琐，期间经济状况堪忧，于氏近来却顺风顺水，收入不断提升，这正是于氏解约的最好机会。
于氏嫌许氏阴险，许氏嫌于氏愚蠢。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负责人，跟我说什么？”于笑天冷眼看着许舟。
“怎么能不跟你说啊，你可是于老爷的掌上明珠，于氏的太——子。”许舟微微一笑。“你提出要求，于老爷子这个当爹的难道会不同意？”
于笑天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管于氏集团的事情，才导致一开始都没认出来许舟。
于氏倒是盛产纨绔子弟。
“你真觉得凭这个就能威胁我吗？”于笑天没有答应许舟。“你觉得我会因为她一个人和许氏一直保持合作？”
“你会。”许舟还是那样狡猾的笑容。“没有人会想伤疤再次被揭开，你想再看到有人从你面前消失吗？”
“说到底，你的行为已经接受了她是你‘朋友’的事实，要么你死，要么她死。”
“如果她死了，你猜是被谁害死的？”
许舟满眼疯狂地盯着于笑天，嘴角上扬，好像锁定了猎物。
“是你，于池。”
“她是被你害死的。”
于笑天闭上眼睛，感觉那天的风又吹到脸上，脑海里不断有不同的声音重复着这句话，一次次重现。
他是被你害死的。
她是被你害死的。
“如果你不想悲剧重现，不想在天台看到你熟悉的任何一个身影。”许舟停顿了一下。“就同意。”
于笑天冷笑了一下。“你还真是和你那个爹一个德行。互揭伤疤是吧？好。”
“为什么你手上有红痕？连戒指不合适也不敢和你爸说吗？”
许舟身体一僵。
“为了这个戒指的代言，你等了很久吧？就算被勒成这样也不敢和他说。”
“怕他讨厌你？怕他抛弃你？”
“真可惜你没我这个好命，我有个好爸，你没有。他们为了让你接近我，还特意让你复读，连前途都不要了。”
许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杀意。
于笑天扬起嘴角。“你有过朋友吗？有人和你真心相待吗？”
“就算许氏从来不重视你，你不也是心甘情愿为许氏卖命吗？”
“没有人愿意和你这种心眼又多又坏的人玩吧？”
于笑天笑容更烈，满眼嘲讽，没有一点理智的样子。
“你，不及他们眼里的那个人一分。”
许舟的手指甲掐进了自己的肉里，听到最后一句，马上就要动手杀了于笑天，但是硬生生忍住了，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我同意，但是有条件。”于笑天也不笑了，言语里全是威胁。“你要是敢和她说一个字，于氏立马停止和许氏的一切交易。”
“你也不许以任何手段危害涅火和季颜的人身安全来要挟我。交易停止，你的任务可就失败了。”
许舟调理好情绪，转身离开，没有再说任何话。于笑天透过窗户看着许舟远去的身影，心里好受了不少。
这是一场双方都没有赢的博弈。
咔哒。
咔哒。
死神的索命倒计时又响起。
今天是杜省被流放的日子。
涅火连忙穿外套往外跑，这回绝对不能再晚。
广场中间围满了居民，人山人海的。
“让一下让一下。”涅火挤过层层人墙，终于看到了被围在正中间的杜省。
“我没有杀他啊！你们怎么都这么不讲理啊！昨天我就跑回去了，我哪有时间杀人啊！”
“我们已经做了决定，今天就流放。”
杜省急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不是你们都不查查吗？一个个的怎么都这样啊！”
“呦，看热闹倒来的挺及时。”许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涅火身后。
“滚。”涅火一个字都不愿意和他多说。
“不是都和解了吗？”
“谁和你和解了？”涅火回头上下扫视了一下许舟。“要不是季颜不在，昨天你就死我家了。”
许舟也不害怕，即使脖子上的伤痕仍未痊愈。“那今天被流放的可就是你了。”
涅火不屑地笑了一下。“我之前说过死也要带走于笑天，现在我改主意了。”
“死也要带你一起下地狱。”
“那不行。”许舟扬起一侧的嘴角。“必须带上他，要死一起死，谁也别活。”
“一起死就一起死。”
“借过借过。”于笑天也挤到了前排。
“于...”许舟拖了个长音。
于笑天的神经一下紧绷起来，谁知道他下一秒会说笑天还是池。
“笑天。”
于笑天暗自松了口气，不过表面没什么变化。
“涅火刚刚说要杀了你哦。”许舟已经不装了，平等得罪每个人。
“你再敢挑拨离间我把你嘴撕烂。”涅火回过头狠狠瞪着许舟，像是要把他吃了。
“承认了？”许舟还笑着对上涅火的目光，和她对视。
涅火悄无声息地从背后变出匕首，面对着许舟。
许舟察觉到异样，一个闪身躲到于笑天身后。
现在唯一和涅火还有合作关系的人就是于笑天，他手里现在有唯一可以牵制住涅火的钱。
“你怎么这么怂？”于笑天嫌弃地看着许舟，走回到涅火身边。
“你之前不是也拿我挡过？现在给我挡挡怎么了？”许舟反而也嫌弃地看着于笑天。
“你小心点吧，说不定明天流放的可就真是我了。”涅火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许舟挑挑眉，像是在说能奈我何。
你还有不知道的东西，不可能杀我。
涅火没有直接质问于笑天，而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把头转了回去，继续看着杜省。
“真的！有人可以给我作证！”
“谁可以作证？”
“吴鸦和青拢！”
涅火和于笑天两人同时心里一沉，满脑子只有两个字。
完了。
“咱们镇根本没这俩人。”
“不可能！他们前天还和我一起逃跑！”
“同伙？”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涅火转身就要走，杜省却眼尖地在人群中找到了他们俩。
“他们！就是他们！”
“啧。”涅火痛苦地闭上眼睛。
哎呦服了，早知道不骗他了。
“他们不叫这个名。”
“什么？”杜省满脸不可置信。
涅火弯着腰就往外跑，于笑天转身把许舟往前推了推，挡住杜省的视线，自己往人群外跑。
“不是你俩又犯什么事了？”许舟刚回过头，就发现两个人都跑了。
“他们就是叫这个！”
“不可能，人家可不叫这个，你记错了吧？”
“他们...他们骗我...”杜省抬起头对着两人大喊。“你们骗我！”
“涅火，怎么回事啊？”
周围的人全部自动让开，原本都跑出人群的两人就这么暴露在大众视野中，两个人停在了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怎么办？”于笑天的动作戛然而止，小声嘀咕。
“能怎么办？实话实说吧。”涅火转过身挺直腰板，直视着杜省。“我可以作证，他那天确实和我们一起跑回家了。”
“后来呢？”
“后来我就和他一直在家，没出去过，也没见过杜省了。”涅火指了指于笑天。
“她说的是实话吗，杜省？”
“.........是。”
不是吧，你这人怎么这么实诚？
也不撒个谎？
“那没有人可以作证你没杀人，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真的没有！没有！”
“来人！流放！”
人群中出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抓住杜省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扭。
咔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杜省的胳膊以一个极度扭曲的角度向后弯折，大汉没有管杜省的叫喊，拉着他断了的胳膊就往森林走。
涅火的眉头全皱了起来，但是看着杜省被流放，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也没办法证明杜省没杀人。
“没事的。”有个人走过来拍拍涅火的肩膀，安慰她。
但是涅火没有回话，也没有看他。
“怎么了？你......觉得不应该流放他？”
涅火还是没有说话，思绪飘到了第五个玩家那里。
第五个玩家，是不是就在这些人之中？
那个人故意把罪名嫁祸给杜省，洗清自己的嫌疑吗？
杀人的到底是不是杜省？
那个人是不是才是真正的凶手？
“你要违抗镇长的旨意吗？”
还是说...这个小镇上的某个居民才是凶手？
那人看着涅火沉默不语的样子，脸色变差了不少。
她这是要和全镇人为敌吗？
“没有，她没这个意思。”于笑天笑着把涅火往自己身后拉。
第五个玩家是怎么嫁祸的？或者说某个居民是怎么嫁祸的？为什么赶这么巧？
涅火完全屏蔽了外面的人，甚至连自己无意识被于笑天拉到身后都没感觉。
“那她什么意思？”
“她只是爱走神而已，见谅。”
涅火才回过神，急忙转头看向其他群众。
不行，这个玩家太重要了。
必须找到那个人。
只要找到，一切谜团都能解开了。
第五个玩家在哪？
“好吧，是我多虑了。”
你这何止是多虑，你这是魔怔了。
男人又回到人群之中，加入其他人的交流。于笑天转身看向涅火。
“干什么呢？一句话都不说？再不说话他们待会把你也流放了。”
“你看看那些人里有没有你眼熟的人。”涅火指向人群。
如果凶手可以杀人后嫁祸杜省，同样也可以杀了他们嫁祸别人。
“干什么？”
“找第五个玩家。快！看看！”
于笑天环视了一圈，根本没看见一个脸熟的。“没有。”
涅火苦笑。“每回让你找什么准回答我‘没有’。”
周围人都看着杜省被大汉带到森林，惨叫声还在回荡，惊扰一群飞鸟。
“客服，玩家在游戏里死亡会怎样？”涅火明明知道答案，却仍旧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现实世界里也会死亡哦。”
死心了。
“在您没有能力的情况下，请尊重他人命运，保证通关，才是您的首要任务。”
涅火的理智与感情在争斗。
理智告诉她不需要同情，不需要在意，这一切都和她没关系，反正又不是她杀的杜省。
感情告诉她你需要愧疚，你需要心痛，你为什么没救下他？如果你帮他撒个谎，是不是他就不用死了？
但是真的是她害死的杜省吗？
是他们害死的杜省吗？
可是她没有在教堂举起罪恶的手，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虚伪的话，难道也要怪在她身上吗？
怪她什么？
怪她不是神？怪她救不了人？
救人是副本的目的吗？救人是她的目的吗？救人是她的义务吗？
或许不前不后，不退不进，做一个中间人就是错，有救人的心，没救人的能力，就是原罪。
看着周围人轻松的表情，丝毫不觉得死亡有什么可怕。
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的灾难，说什么感同身受都是徒劳。
凭什么真正的罪人不用愧疚，凭什么要让他们负罪，凭什么要让她难受。
只是因为她有良知。
真相惩罚的，永远只有存在良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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