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醒过来，顾滟的高烧也一直没退，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全靠忍冬衣不解带的照顾她。
“你辛苦了。”顾滟接过她递过来的帕子，因为手上没有力气，擦手都有些费劲。
“这有什么辛苦的，这原本就是奴婢分内的事，只是郡主从不让我做这些罢了。”
忍冬看她有些吃力，便伸手拿过帕子自己给她擦手，一把她的手握到手里，才发觉她的手比自己要小上一圈，纤细又柔弱。
可就是这样一双柔弱的手，支撑起了半个裴家，支撑起那么大一个千江楼，除匪赈灾，薄肩扛起了无数百姓，更是他们一群人的主心骨。
郡主比她还要小四岁呢……
顾滟看到有水珠落在自己手心，抬头才发现是忍冬的眼泪珠子，“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上了？”
“没事，就是眼里边跑进来一个飞虫。”忍冬努力压抑着泪意，可眼泪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顾滟看看屋里，也没看到有飞虫，偏头看着她，“没事吧，我给你看看。”
“奴婢没事。”忍冬站起来，把矮桌摆在床上，“郡主您先吃饭。”
顾滟看她还在掉眼泪，“真没事？”
忍冬把饭菜摆上餐桌，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对她一笑，“郡主快吃，奴婢真没事。”
顾滟盯着她看了一会，也没有问到底，点了点头开始吃饭。
脑袋昏昏沉沉的，她也没有什么胃口，小口喝着粥想用精神力看看粮仓的情况，精神力一扩出去她脑中立刻一阵绞痛，精神力也变得十分不稳定，炸了粮仓附近好几个水缸。
她收回精神力，闭眼熬过脑中的抽痛。
“郡主？”忍冬立刻察觉不对，赶紧出声询问。
“我没事，只是有些晕。”顾滟睁开眼，若无其事的喝着粥，试探道：“前晚上我昏倒之后没做什么……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她说完就看到忍冬有些欲言又止。
顾滟心想：完蛋，她不会真的失手把别人脑袋爆掉了吧？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我能抗住。”她咬咬唇，她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忍冬见她坚持，犹豫一番，还是道：“郡主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喊着爹娘、哥哥，还喊了郡马的名字。”
顾滟搅粥的手一顿，看着她瞳孔微张，“我吗？我喊爹娘和哥哥？”
忍冬点点头，想起她当时蜷缩在被窝里，委屈地小声喊人模样，她心里边又一阵阵心疼。
确认之后，顾滟的心头却巨震。她病倒昏迷，就算在梦里喊人也应该喊爷爷奶奶才对，怎么会喊爹娘？总不能是她昏迷的时候被原主夺舍了吧？
都怪最近做梦梦太多，被原主的那些记忆给影响到了。不过好在，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爆人家脑袋的程度。
可即使这样想着，她心里还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慌，赶紧往嘴里塞了一口粥，想压下这股心慌。
忍冬看她有些魂不守舍，也有些后悔把这些事情说给她听。她知道郡主父母早已经过世的消息，只是一直没听说过她还有个哥哥。
郡主的哥哥，也已经不在了吗？
她赶紧止住自己发散的思维，给顾滟夹了一块莴笋放到碗里，“这是一位大娘送到县衙来的，说是自家种的，特地送来给郡主加菜。您快尝尝……”
顾滟回过神，果然被她的话转移了注意力，舀起粥碗里的莴笋放进嘴里。灾区里野菜都是金贵东西，新鲜的蔬菜更是少见，她都已经许久没吃上这么新鲜的菜了。
虽然喜欢，她还是道：“他们也不容易，再送东西来可不能要了。”
“奴婢也知道不合适，可郡主病成这样，咱们就是想让郡主吃点好的。大娘拿来三根，咱们就要了半根……”
看她又红了眼眶，顾滟有些无奈，“我又不是责怪你们，你别哭，我都吃了行吗？”
忍冬点点头，赶紧又给她往碗里夹了一块。
被她这么一打岔，顾滟倒是把梦里边乱喊人的事情丢到了脑后，吃过饭，便又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她就看到老沈在她床前跪着。
她晃晃脑袋，赶走脑中的迷蒙，有些莫名道：“老沈你跪在这干什么？忍冬快……”她话没说完突然反应过来，“粮仓出事了？”
老沈额头狠狠磕在地上，“是属下没用，郡主都交代了要死守粮仓，可粮仓还是被烧了。整整三仓粮都没了！属下该死，愿意以死谢罪！”说着一个七尺高的大汉，竟伏在地上痛哭不已。
“来了多少人？咱们的人呢？”顾滟急声问。
老沈痛声道：“他们来了一百余人，咱们折了十个人……”
顾滟一听，呼吸不由一窒，蹙眉道：“怪我，怪我不该让你们死守，都怪我……”让他们死守是她仗着自己有精神力可以护着他们，可偏偏她……
“郡主！”老沈叫了一声，“不关郡主的事，都怪我大意了，安排的人都不够，没有拦住他们，都怪我，是我该死！”
顾滟撑着从床上起来，“来了百余人，你们就算再厉害守不住也正常。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带我去粮仓看看……”
“郡主不成，您还病着呢！”
“少废话！”顾滟看着忍冬，难得带了些怒气，“立刻给我更衣！”
她换好衣服，由忍冬从县衙侧门坐上了马车。
去粮仓县衙门口是必经之路，风吹起窗帘，顾滟看到外面围了不少百姓。
“这怎么回事？”她立刻看向忍冬。
“他们，他们都是来感谢郡主的。”
顾滟怎么看不出忍冬脸上笑意勉强，瞪了眼旁边的老沈，“你来说，到底还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来感谢……”
“不说真话是吧，那我直接喊个人来问问！”她说着便要去掀窗帘喊人。
忍冬赶紧拦住他，跟老沈对视一眼，还是道：“粮仓被烧的消息瞒不住，百姓们本来有些恐慌。外面那些贼匪又在城门前喊话，说城里的粮食就够一顿吃的，如果不想饿死，就拿郡主去换粮食。”
“拿我换粮？”顾滟挑眉，“百姓们真的以为，他们是为了抓我才围城？”
“他们只是来想要个说法。”忍冬说完，也觉得这话有些苍白。现在围住县衙的人，多少应该都信了这个说辞。
“都是属下该死，才让贼寇奸计得逞。”老沈双手握拳，锤了一下坐凳，满脸愧疚悔恨。
顾滟又挑开窗帘看了眼县衙门口，这些男女老幼都只是平静的坐在县衙门口，没有闹事，应该说还没有闹事。
她心里闪过一丝恶趣味，她真有点想看看这些人是不是真的会冲进县衙，把她给绑起来送出去……
可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她才不会把自己置于这种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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