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二人下马。
英国公府门前有小厮正在洒扫，见主人回来，连忙过来牵马，又见贤王也在一边，立刻奔去院内禀报。
老夫人年纪大，平日里睡眠少，每日卯时正便已经在小佛堂礼佛完毕，听闻贤王来府上，她自然是高兴的。
段皇后与她同属段氏家族，虽然分支不同，但毕竟同宗。
自打段皇后逝去之后，段家一夜之间衰败，如今段家的族人在朝为官的并不多，也多是些文官。
当朝圣上忌惮段家，明眼人都知道，这贤王在宫里也不受宠。
如今能熬到出宫建府，日后若能得个好封地，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老夫人吩咐身边的老妈妈给自己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戴好抹额，段熙禾在一边默默替她倒了一杯参茶。
贤王的母亲段皇后，她很小的时候听自家父亲提过，段皇后是段家的支柱和全部荣耀所在。
当年段皇后正受宠，整个段氏家族，都得到庇佑，自是风光无限。只是后来，段皇后病逝，段家便一夜之间衰败。
如今想来，她也不禁唏嘘，也越发明白，嫁对人的重要性，嫁得好，真的可以给自家带来助力，带来一切。
这让她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坚决不能回家去！
她不甘愿嫁给街边的屠夫，又或者去给富商做续弦，更不愿意跟着穷秀才熬日子。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唤你几遍都没听见。”
老夫人慈爱地摸摸她的头，“这几天敏儿常来，你得空也别总跟在我身边，四处去转转。我看你那天跟软软那丫头挺聊得来，也可以叫上她上街去，记得带上帷帽，再多带几个侍卫便可。”
段熙禾乖巧地点头应下了。
一盏茶后，贤王进了锦绣院的门。
贤王对这位段老夫人很是尊敬，之前住在府里时，老夫人也时常暗地里关心他的饮食起居。
如今段家剩下的人不多，整个京城里，也就老夫人算得上是他的亲人，过年过节的，他这个晚辈，理应来问候。
只可惜锦衣卫和东厂盯他盯得紧，他不能常来。
“好孩子，如今情况特殊，我们不能常聚在一处，你今日能来，我便高兴，年前你府上送来的礼，我都收到了，你这孩子，我老了，好东西送来都可惜了，你应该自己留着。”
年前贤王府送了一车礼物来，还送了好些补品，尤其是百年老参，还送了好几盒。
老夫人知道他是个孝顺孩子，不禁又开始感伤早逝的段皇后。
“老夫人尽管收下便是，今日来府上叨扰，就当来给老夫人拜年，也期望老夫人寿比南山，松鹤长春。”
贤王说完，随即双手在前，深深弯腰作揖。
他是亲王，又是皇子，自然是不能对老夫人行跪拜之礼。
老夫人笑着点头，稳稳地坐在主位受他的礼，越看贤王越喜欢，还给他一袋金叶子做压岁钱。
贤王过了年便已十八，按照本朝规矩年后不久便要动身去封地。
前几日见到刑部尚书家的老夫人，听她说淑妃在年后要为安王选王妃，如此一来，也希望贤王能有个好婚事。
因李显还在集芳院等着贤王用早膳，老夫人也不好多留。
又听小厮说李显在外买了许多膳食，心里不禁唠叨了自己这个儿子几句：大过年的，府里什么没有，非要跑去买外面的吃食，当真是吃饱了撑的。
集芳院
听闻沈清婉要叫她一起吃早膳，王素敏十分高兴。
“快把这些点心都收了去，给我换身素些的衣裳来，首饰也不要太扎眼，只管挑一些素净的来。”
一番折腾，王素敏来得不算晚。
她才踏进集芳院，芙蕖便上来迎她，说是夫人刚才还在问她怎么还没到。
王素敏知道这两个丫鬟是沈清婉的贴身丫鬟，因此平日里对她二人客气至极，一直都是笑脸相迎，不曾给过脸色。
进了屋内，王素敏忽然睁大了眼睛，偏厅里三人已就座，除了沈清婉与英国公，还坐了一位年轻男子。
这个男子看上去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王素敏长这么大，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李显，自然不认得眼前这位就是当今的贤王。
但是靠着从小在青楼长大的敏锐直觉和察言观色，她感觉到李显夫妻二人对这名男子言语间颇为客气。
王素敏心下了然，此男子必定身份贵重，她万不可失礼。
于是略微羞涩地上前行礼，“父亲，母亲。”
见她来了，沈清婉点了点头，示意她到跟前来。
王素敏迈着小碎步，站到沈清婉身边。
“这便是小女，十几年流落在外，几月前终于寻回。”
贤王闻言，略带诧异地看了王素敏一眼，却见这姑娘与英国公夫人的确有几分相似，说道：“原来是府上的大小姐，幸会。”
“民女见过王爷。”王素敏屈膝行礼，礼仪方面丝毫不出错。
贤王点头，算是应了。
英国公府这件事，早些时候他便在暗卫的嘴里得知。如今见到王素敏，贤王对她无感，不再注意她。
见了礼，王素敏在沈清婉身边落座。
沈清婉看在眼里，与李显对视一眼，这孩子倒是个有眼色的。
集芳院的偏厅圆桌能坐六人，李显和沈清婉坐在中间，王素敏坐在沈清婉右侧，贤王坐在李显左侧。
几人正闲话家常，菡萏掀开帘子，沈沚阮进来了。
她如今住得远，自然比王素敏过来要费些时间。
一进偏厅，沈沚阮便一眼看见贤王。
她心里涌上一阵喜悦。
许久没见，再见到他，沈沚阮才意识到，她内心深处一直对贤王很有好感，看到他就心生喜悦，觉得安心。
贤王见到沈沚阮，内心也十分欢喜。
虽说他身边的暗卫时不时会告诉他沈沚阮的近况，但是亲眼见到她，他的心里也十分高兴。
沈沚阮很有礼貌地行礼打招呼。
她与贤王熟稔，倒是比王素敏多了一份自在、从容。
“快来，你住的地方着实有些远了，等开春了重新挑个院子吧，也不用这样费时间。”
一见到沈沚阮，沈清婉嘴角的笑便十分明显，她对着沈沚阮招手，沈沚阮乖巧地走过去，亲密地握住沈清婉的手。
“不用了，姑母，我现在住得挺好的，下次走快点就好。”
说实话，沈沚阮还挺喜欢听竹轩的，虽说偏远一些，但是胜在清净。
更何况，沈清婉和李显给她添了那么多好东西，再换院子，这些东西搬起来也着实麻烦。
“快快坐下，你姑丈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蒸饺和糍糕，快尝尝，还有豆乳，你也尝尝。”
“还有这个肉饼，你也尝尝。”
这间早食铺子李显过去也常买，沈清婉和沈沚阮都很喜欢。
沈清婉与李显对待沈沚阮十分热络，王素敏在一旁看得十分嫉妒。
她面上不显，心里却十分委屈，明明自己才是他们的女儿，怎么反而感觉她一个女儿还没有寄居在府内的沈沚阮的待遇好。
尤其是沈清婉，见到沈沚阮总是笑眯眯的。见到她，态度不光冷淡不少，更是对她提要求的时候居多。
总是告诉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严格得像个夫子。
看着是为她好，其实就是不想让她好过。
王素敏越想越生气，可是她又不能当场发作，只能低下头，默默看着眼前的早膳。
沈沚阮挨着王素敏坐下了，与贤王隔一个位置。
“你也吃，不知道你的口味，你都尝一些。”
沈清婉似乎感知到王素敏的低落，于是拍拍她的手，温柔地低声嘱咐。
“我晓得了，娘。”
王素敏见沈清婉还是关心她的，于是装起笑脸，乖巧地应下，心情勉强算是好了些。
对沈沚阮再好又能如何，这个寄居的表姑娘始终有离开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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