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竟然…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那空间裂缝竟然连通了下界？从高高在上的天界，直接将他送回了九域？
最让他感到错愕和不解的是——眼前这和谐的一幕！
人妖两族，不是世代血仇，不死不休吗？在他飞升之前，两族还在进行着惨烈无比的战争，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怎么现在…一个人族男子和一个妖族女子竟然结为夫妻，看起来还如此恩爱和睦？而且看那男子的反应，似乎保护这个妖族妻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
是夜，距离农田数十里外的一个宁静村落。
农夫名为石柱，羚羊妖女名为羚姝。
夫妇二人心地善良，得知江尘是“闭关”多年的武修，便热情地邀请他回村，并准备了虽不精致却分量十足的农家晚宴款待。
村中屋舍俨然，人烟气息浓厚，
更让江尘惊讶的是，他在村中确实感受到了不少淡淡的妖气，与人类的气息混杂在一起，竟显得异常和谐。
路上遇到的村民，无论是人是妖，见到石柱和羚姝都会友好地打招呼，看到江尘这个生面孔，也只是多看两眼，并无多少戒备之色。
晚宴设在一间宽敞的土坯房内，灯火通明。
桌上摆满了农家菜肴：清炒小菜、腊肉炖笋、香气扑鼻的土鸡汤…虽然都是凡俗食物，却别有一番温滋味。
江尘心中感慨，与天界那虽然灵气充裕但冰冷残酷、弱肉强食的环境相比，眼前这充满烟火气的平凡生活，反而更让他感到心安。
石柱和羚姝很是好客，不停地劝酒，
很快，最后一道压轴的大菜被端了上来——竟是一整只烤得外焦里嫩、油脂滋滋作响、香气极为霸道的烤羊腿！
看到这烤羊腿的瞬间，江尘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抬眼，瞥了一下对面的羚姝，
这…这烤羊腿…算是她的…同族？
江尘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和尴尬起来，这让他怎么下口？
似是察觉到了江尘目光中的异样，石柱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连忙笑着解释道：
“前辈别误会！这羊是村头老杨家自己养的牲口，是普通的山羊，开了灵智的才是妖族，咱们可不兴吃那个！
这些是家养的牲畜，您放心吃！”
一旁的羚姝也掩嘴轻笑，点了点头，表示丈夫说得没错。
江尘这才恍然，暗笑自己真是想多了，同时也对这个世界“人妖区分”的新标准有了更具体的认知——开启灵智的为妖，与人类平等相处；未开灵智的则为牲畜家禽，仍是食物来源。
他放下心来，道了声谢，便也不再客气，与天界时吃的那些品质高的灵肉相比，虽然提供的灵力不足，但也鲜美无比，别具风味。
片刻后，
江尘斟酌了一下语句，再次开口询问道：
“石柱兄弟，羚姝姑娘，我闭关实在太久，今日所见所闻，实在令我惊叹，不知在我闭关这些年，九域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人族与妖族竟能如此…和谐共处？”
石柱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自豪与敬仰交织的复杂神色，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都洪亮了几分：
“前辈，您闭关恐怕得有好几百年了吧？这可说来话长了！这一切，都得感谢三百年前的救世大帝——江尘啊！”
“江…江尘？”
江尘一口鸡汤差点呛住，强行咽下，表情变得极其古怪，救世大帝？这是在说自己？
“对啊！”
羚姝接过话头，眼中也充满了崇敬之色，缓缓讲述，
“三百年前，妖族原来至尊白暮…呃，不对，是那个大魔头白暮！”
她连忙改口，
“他意图吞噬天地大道，导致九域法则崩坏，山河破碎，洪水、地震、火山喷发不停，不管是人族还是我们妖族，都死伤惨重，十不存一，真是到了末日一般！”
石柱用力点头，接口道：
“是啊！就在最黑暗的时候，是救世大帝江尘横空出世！如骄阳般崛起，一路征战，最后在九天之巅，亲手斩杀了魔头白暮，平息了祸乱！
如此大的功德，也引起天门开启，江尘大帝也飞升上天，修成正果，成为九域百万年来，唯一一位飞升成功的强者。”
“白暮死后，两族强者发现，持续万年的战争，根源大多都来自白暮，加上天地崩坏，灾难不断，大家都活不下去了，再打下去，只能是同归于尽，一起灭亡。”
羚姝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庆幸，
“所以，当时两族残存的圣主、妖帝们，也暂时放下仇恨，选择了和平，大家一起联手，共同修复这片天地。”
“对！”
石柱一拍大腿，
“这三百年来，虽然依旧有天灾，日子也苦，但总算是一起熬过来了。您看现在，大家在一起种田、修渠、建房，通婚的也越来越多了。咱们村，差不多三分之一都是妖族！就像我和羚姝！”
他说着，憨厚地笑了笑，握住了妻子的手。
羚姝也温柔地回以微笑，
江尘听着夫妇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心中波澜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飞升之后，竟会发生这么多的事，而且，自己明明飞升了三十年，九域世界竟然已经过去了三百年！？
两地时间流速竟有如此差异…
看着眼前这对人妖结合、恩爱美满的夫妻，看着窗外宁静祥和的村落，江尘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欣慰，有感慨，也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陌生，
对于这世间的绝大多数生灵而言，所谓的天地大道、万古机缘，都太过遥远，能穿得暖、吃得饱、与家人平安相伴，或许才是他们最真实、也是最珍贵的幸福。
他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忽然，他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原来…已经过去了三百年…真是沧海桑田。”
江尘仿佛不经意地问道：
“还有一事，想向二位打听一下，我记得…三百年前，统御人族疆土的，似乎是姜氏皇朝，…不知现在的皇帝，可还是姜岚？”
“姜岚？”
羚姝再次露出诧异的神色，
“您说的是…三百年前，那位救世大帝江尘的生母，姜岚神母吗？”
江尘听到“神母”这个称呼，脸颊又是微微一抽，但还是点了点头：
“应该是吧。”
石柱脸上立刻露出了无比自豪神情，仿佛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肯定早就不是啦！救世大帝何许人也？那可是我们人、妖、魔三族公认的古今第一绝代人物！
这样的存在，功参造化，一举平定九域浩劫，然后飞升天界！那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了不起！”
他越说越激动：
“听说大帝飞升之后不久，天界就派下来天使了！那可是真正的天界仙人啊！恭恭敬敬地请神母大人也前往天界，说是去享福了！那是天大的荣耀啊！”
“是啊是啊！”
羚姝也双眼放光，充满了对美好天界的想象，
“天界啊！听说那里遍地都是灵草仙葩，喝的泉水都是甘霖玉露，神丹妙药当饭吃，灵气浓得化不开…
神母大人被接去那里，肯定是在仙宫里面永享清福，长生不老啦！”
夫妇二人说得眉飞色舞，仿佛那美好的天界图景就在眼前，与有荣焉。
然而，坐在他们对面的江尘，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脸色变得凝重无比，
之前的欣慰和感慨瞬间被担忧所取代。
飞升天界这三十年，他早已不是那个对天界抱有幻想的年轻人，
天界的确资源丰富，远胜下界，但那里的竞争之残酷、阶层之森严、大能视众生如蝼蚁的冷漠，更是远超九域无数倍！
所谓的神丹当饭吃、泉水是甘露，或许对于那些真正屹立在巅峰的大势力核心弟子是常态，但对于一个从下界被“接引”上去的人…绝非如此！
那里绝非什么无忧无虑的享福之地！
母亲姜岚，在他飞升之后不久就被接走了？
是谁接走的？
是哪个势力？
目的究竟是什么？
而且据他所知，无论飞升还是下界，都要承受因果之力，即便是诸天中界皇，也不可能随意下界，更不可能在天门未开之时，随意将人带到天界。
自己之所以可以无视因果，最大的原因便是祖龙留下的时空规则，
那接引姜岚前往天界的...
江尘眸光一闪，他想到了中央星域，曾经那个叫杜辛忆的杜族天骄，便曾带来了接引令，难道接走自己母亲的，是中央星域的某个无上大族？
当时自己不过刚刚飞升，更是当了三十年废人，根本不可能引起中央星域的注意，还是说，自己的身世，那位从未见过面的亲生父亲，就是来自中央星域！
一个个念头不断涌现在江尘心头，让他刚刚略微放松的神经，瞬间再次紧绷起来，
夜渐深，宴席散去。
江尘独自站在村外山坡上，仰望星空，这片星空，似乎比天界的更为清澈亲切。
故土重回，物是人非，山河已改，众生渐安，这本是值得欣喜之事。
但现在，他却怎么也无法高兴，原想着能够团聚，却得到这种信息，自己在星陨圣城掀起如此大的风浪，
若是得知两人的关系，会不会波及母亲。
。。。
次日，江尘婉拒了石柱夫妇再三的挽留，执意告辞。
临行前，他取出三枚中品灵石，递与石柱。
“石兄弟，一夜款待，无以为报，此物于修行或许微末，但置于家中，或可滋养一方水土，保家宅安宁。”
石柱一眼望去，只见那灵石晶莹剔透，内蕴灵光，气息浓郁程度远超那些武者大人视若珍宝的下品灵石，顿时手都抖了，连连推拒：
“前辈，这太贵重了！使不得，一顿粗茶淡饭，哪当得起如此厚礼！”
江尘却不由分说，将灵石塞入他手中，
他并非吝啬，储物戒中莫说极品灵石，从天界而来，便是更罕见的天晶石亦有不少。
但他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过于珍贵的馈赠，对这淳朴的农家而言，非是福缘，而是取祸之道。
这三枚中品灵石，足以让他们未来数十年风调雨顺，家业小成，又不至于引来太大觊觎。
“收下吧，若有缘，日后自会再见。”
江尘不再多言，身形微动，消失在村口。
石柱与羚姝握着那温润的灵石，望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知道是遇到了真正的神仙人物，连忙朝着江尘离去的方向恭敬跪拜，久久无法起身。
半晌羚姝才回过神来，似是后知后觉的说道，
“相公，那位前辈，怎么与画像中的大帝真容如此相似？”
石柱这才起身，轻轻拍了拍羚姝的脑袋，半是嗔责，半是玩笑道，
“乱说什么呢，大帝已成了天上人物，怎么可能轻易下凡，天下生灵亿万，容貌相似也不无可能，无论如何，这位前辈，都是我们家的恩公，
这三枚灵石，足够咱们到城里置办一件房舍了...”
。。。
离了村落，江尘纵身而起，化作一道流光，直射天际。
罡风猎猎，山川大地在脚下以惊人的速度向后飞掠。
他微微蹙眉，果然如他所感，此界法则对力量的压制极为明显。
他天君境的修为，此刻竟难以尽数施展，至多能发挥出天人境巅峰的实力。仿佛有一层无形枷锁，束缚着超越此界极限的力量。
“是当年白暮造成的法则崩坏后，天地自我修复形成的保护性压制么？”
江尘暗自揣测，旋即不再多想，即便只有天人境巅峰，在此界也足以横行。
他心念一动，调整方向，朝着石柱所说的当今九域中心——天都疾驰而去。
据石柱所言，魔族在女帝带领下，已经返回了魔界，如今统御九域、高坐帝位之上的，不是别人，竟是白玉伽！
那个曾与他纠缠不休的妖皇公主，成了女帝？这三百年间，究竟发生了多少事？
江尘目光穿透云层，俯瞰下方苍茫大地，时而可见巨大妖禽与铭刻符文的人类飞舟在同一片天空下安然航行，
人族城镇外有妖族村落，袅袅炊烟混杂着淡淡妖气，竟奇异的融洽。
飞行约莫半日，跨越不知几千万里山河，
忽然，江尘目光一凝，望向侧前方远空。
只见一支仪仗森严的队伍，正同样朝着天都方向行进，
队伍核心，是一架由八头狰狞异兽拉动的华丽车辇，车辇四周簇拥着数百名身披重甲、气息凶悍的护卫。
让江尘目光微凝的是，这些护卫竟清一色都是妖皇级别！其中为首的几位，周身妖力澎湃，法则隐现，赫然是堪比妖神的存在！
这等阵容，在如今的九域，堪称奢华无比，足以横扫一方。
但让江尘瞳孔微缩的，并非这些护卫的实力。
而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息”，与他所熟知的九域妖族有着明显区别，仿佛是从另一方天地而来，
“异界妖族？”
江尘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
看他们行进的方向，赫然也是朝着天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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