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马丁，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的好梦。”电话那头的女声爽朗而轻快，恰好打破了屋子里沉闷的氛围。
马丁笑了起来，和蔼地说，“当然没有，格蕾塔，我正为了先看戈达尔的哪部片子而发愁呢。”
他和格蕾塔.米伦相识得很早，在他还只是大卫.诺特身边一个学徒时，就和当时一样寂寂无名的格蕾塔.米伦戏剧性地在同一个剧组里工作，区别在于他是总导演的学徒，而格蕾塔只是个被临时招来打杂的学生。
片场里少不了勾心斗角的摩擦，但也会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那时的他一心想成为跟老师大卫一样有名的大导演，格蕾塔彼时就读于美国电影学院，也心心念念着想成为导演，几顿聚餐下来，两个人自然成了朋友。
这些年来，两个人的联系频率并不高，但彼此依旧把对方当成朋友，格蕾塔的丈夫诺亚为此还调侃过，说他们俩之间的交情像是电影里演的忘年交。
“又是戈达尔？拜托，我记得他的所有作品你都已经看过不下三遍了吧？”格蕾塔在电话那头有些夸张地笑了出来，不过，马丁感觉得到，她对于这个随意抛出的话题并不多么感兴趣——她似乎更想跟他聊些别的话题。
“你知道，我是个恋旧的人，也许很快我就会把这些影片再看上第四遍。”马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选择绕弯子，直接问了出来，“格蕾塔，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很少在这个时间点给我来电话。”
“是你的新项目出现了问题吗？”
马丁的语气很诚恳，暗藏着几分对同行后辈的关心。
虽然在外人面前显得有些自矜自傲，但他对待自己认可的朋友一向宽厚大方。
“不是，当然不是，项目的一切事宜都在顺利地进展中。”格蕾塔连连否认道，“我只是——好吧，我对你上次见面时提及的新剧本有些好奇，想试着找你聊聊它。”
“哦，你说的是那部由同名小说改编而成的剧本？”马丁放松了下来，语调变得更加随意——和朋友谈论他所热爱的电影艺术，是他在大多数时候社交的常态，因此他不觉得有丝毫不自在。“显而易见，经过改编后的《岛》变成了一个更加迷人的故事，没有了那些冗长的铺垫、乏味的情感拉扯，故事节奏紧凑了很多，面对死亡倒计时的复杂人性变成了刻画重点……总而言之，这一定会是个令人耳目一新的科幻故事。”
出于对保密合约的尊重，马丁没有说太多具体的细节，只挑拣着说了几个重点。
“听起来，你似乎对这个项目信心十足？真期待能在电影院看到它的那一天。”格蕾塔笑着附和道，声音却有些游移不定，“不过……科幻片花在后期制作上的时间只会多不会少，也许你该着手准备开拍前的相关事宜了，拍电影是件非常耗费时间的事情，不是吗？”
马丁没觉出她话里的异样，笑呵呵答道：“当然，当然，格蕾塔，关于电影这门学问，我可比你研究得更透彻。现在，有关于《岛》的一切都在秘密进行中……”
秘密进行？格蕾塔在心里吃了一惊，难怪不管是电影立项还是选角流程，她在圈子里都没有听到丝毫风声。
不可否认，马丁的确是个足够警惕的电影人，为了防止消息泄露，不仅对媒体和狗仔百般防备，连对一个圈子里的人都要藏一手……
格蕾塔收回飞远的思绪，下定决心般开口问道：“马丁，其实我是想问，关于选角……你现在是否已经有了准确的想法呢？”
“我没听错吧，格蕾塔？”马丁诧异不解的声音透过听筒，直直传入格蕾塔的耳朵里，“亲爱的，我记得你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演过戏了——你这是在向我毛遂自荐吗？”
“当然不，事实上——”格蕾塔停顿了一下，斟酌着自己的语气，“你还记得我们在威尼斯影展上认识的那个东方女孩吗？”
“啊，那个美丽的幸运儿。”马丁没费什么力气就回想起了那张漂亮得令人印象深刻的脸庞，“你是想向我推荐她吗？真叫人不可思议，格蕾塔，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如此乐于助人的好心淑女？”
“别急，马丁，我看过她的表演素材，她对于动作戏有着丰富的经验，在这方面，我想她比其他人选都更加适合。”格蕾塔无奈一笑，仔细地解释了起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这份表演素材，如果你有空的话，不妨点开邮箱看一看，我相信，看完之后你会对这个女孩改观的……”
电话挂断后，马丁原本懒洋洋的姿态重新变得亢奋了起来——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常见状态。
作为相识多年的老友，他很清楚，格蕾塔.米伦从来不是什么热心的好人，相反，在某些时候，她就像大多数艺术家一样，有着酷似“顽童”的恶劣一面。
是什么驱使着她拨打了这通电话？
又是什么样的利益才能迫使她亲自开口向他推荐演员？
甚至，还是一个非美国籍的外国演员。
马丁紧皱着眉头，心不在焉地把遥控器扔到了一边——如果只是单纯欣赏某个演员，格蕾塔压根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像上次那样牵线介绍他们认识就已经足够了。
还有妮可.苏……格蕾塔对她的表演是否有些过誉了？
马丁看过《夜梦巴黎》，也许是碍于人物设定，也许别的什么，至少在他看来，电影里的女孩完全不具备出演一部动作片的实力，更谈不上所谓的“丰富经验”。
真奇怪，那女孩的经纪人究竟在背后给格蕾塔灌了什么迷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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