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绫夜哭6:盛世人的第一次
柳玉楼静下心来,把柴房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地。
虽然模拟器内她成功了,但是现实的她空有理论,却没有操作经验。
柴房一旦提前失火,没有人开锁的情况下,她哪里逃的出去?
毫无疑问,一旦失火,在这个密闭空间,她一定会生生烧死。
……
柳玉楼很快搭好了陷阱和高台,开始制造隔离带。
得到的土比预料之中多,她造的隔离带安全性也就上升了一分。
拿过黄铜镜子,她第一步是映照了一下自己的面容。
这是穿越以来,她第一次看到“自己”。
镜子里的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
她眉眼精致,五官虽不出彩,但也算得上协调。面色蜡黄,发如飞蓬,毛躁躁地乱成一团。
看着这张陌生的脸,柳玉楼沉默了一会儿。
她叹了一口气,整理出一团较为蓬松的木屑作为引火物。
将它移到漏光处,铜镜对准了阳光,慢慢调整角度,折射的光线刚好照到上面。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最合适的时间来临,灼热的直射光终于照出了一点火星!
幸好柴房留出了一些空地,又隔绝了风。
否则风借火势,干柴烈火,一点即燃,她必死无疑!
柳玉楼感叹几句,丝毫不敢分神,静静地等待着寅时的到来。
【哈欠。】
柳玉楼下意识跟着打了个哈欠。
【哟,你是文字控。】
柳玉楼:?
你个声控的模拟器凭什么嘲笑我?
这玩意儿逗小狗一样皮了一下,倒真给她气没了困意。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面的脂粉声和调笑声渐渐小了。
长时间的精神高度紧张,让她有些困倦。
终于,靠近的脚步声响起。
她的鼻尖嗅到了浓厚的酒气。
“嘻嘻,新的妹妹。”门口传来猥琐的嘟囔声,“听说这个玉娘是新来的,够劲儿。尝尝鲜,老子娘还能打死我不成?”
一通咒骂传来,比她在模拟器内感受到的更为过分。
门啪嗒一声开了。
“哟,还知道点着火等你大爷。”醉酒的矮小男人眯着眼瞧了瞧,“等等,火?哪儿来的火?”
他向前一步,但是没有再发出第二声。
一块滚圆的木头滚到了他的脚下,他一脚踩中,然后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的手臂重重地砸到了准备好的陷阱!
立起来的尖木刺,瞬间刺伤了他的手!
他哪里知道,头顶上方,更有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等他抬起头时,已经晚了。
柳玉楼用另一根尖木刺,贯穿了贼人的嘴和后脑!
沉闷的撞击声后,不明的红白物体撒了出来。
男人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没了呼吸。
柳玉楼低估了第一次杀人对自己的冲击。
和平年代的大学生,哪儿见过这个?
当下,她忍不住花了几秒钟干呕。
幸好肚里无食,她什么都没吐出来,只干咳了一口胃液。
甚是狼狈。
而模拟器居然保持了沉默,没有借机嘲笑。
时间有限,她来不及反应太久。
她当机立断,快速地从男人兜里摸出两块碎银,在腰间缠好。
细细搜寻下去,也许能找到更多的银子。
但是花费的时间,不值当。
柴门漏进了风,肾上腺素褪去,柳玉楼听到了自己第一次杀人的心跳声。
像是心脏要从身体里跳出来。
她的手脚冰冷,勉强蔽体的衣服被寒风一卷,冰冷刺骨。
柳玉楼如此真切地意识到。
——我杀了人。
盛世人撕毁了自己的三观,似哭似笑地嚎叫了一声。
柳玉楼来不及体会恐惧。
在身体被冻僵前,她用两根木柴分离了一半火源。
一根扔向柴房,一根扔向外面的纱帘——
“哄”的两声。
人们的反应需要时间。
柳玉楼趁此良机,飞快地跑向三楼,踹开了红兰的房门——
房里的暖意让她重新活了过来。
此时此刻,楼下方才有人喊:“走水了——”
红兰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一次,柳玉楼的速度太快。
快到红兰根本来不及吹蜡烛、藏人!
因此,柳玉楼反应过来时,脖颈上已经多了一把金钗剑。
尖锐,锋利。
带着一点血腥气。
温暖的屋子里,冰冷的金钗剑抵在她的脖颈处。
这一次,柳玉楼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空气流入肺部的同时,手臂上火辣辣的疼。
是她第一次杀人,没有把握好力度,跳下来时擦伤了。
柳玉楼快速扫了一眼房内。
没人。
那个神秘人果然躲起来了!
这一眼让红兰警觉:“怎么,奴家不够美吗?”
脖子上的金钗剑前进了一毫。
如果她不能给出回答,一定会命丧在这剑下!
模拟里,红兰想杀她,是因为怀疑她是“大乾”的人!
那她们就是“乾”这个国家的对立面!
柳玉楼思绪飞速转动。
“我,反乾。”她首先表明自己的立场,断断续续地说,“找,‘公子’。”
柳玉楼咽了一口口水,方才缓过来:“屋内……”
“除了红兰姑娘你,还有什么人?”
晴天一声霹雳。
红兰的立场:“反乾(国)”。
胭脂阁的禁忌词:“公子”。
最不应该知道的:屋内人。
红兰的视角里,眼前小小一只的女孩子,突然变得极其神秘!
每多蹦出一个词,红兰的杀气就凌厉一分。
到最后,已经快要戳破柳玉楼的咽喉。
柳玉楼反而放松了一分。
红兰越是紧张,反而越是说明……
她蒙对了。
“——可以了。”意料之中的,柳玉楼听到了神秘人的声音。
那是一个女子,声音中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感觉。
柳玉楼心下一凛。
——莫非是诡秘莫测的天赋么?
红兰警惕问:“你来自哪家?所为何事?”
她没有收剑,但是柳玉楼能感觉到,脖子上金钗的力道松了。
有谈判的机会!
柳玉楼心思一动:“不要过问我的来路,此时此刻,我们是一边的,不是吗?”
她充分展示着面试的技巧,丝毫不慌:“知道这么多,但凡有恶意,我大可以派人包围你们。”
“——但我没有。”
红兰锋利的眼神看去,女孩子笑意盈盈的,像是说了一句寻常的问候语。
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
她哪里知道模拟器的存在?
红兰摸着金钗,没有回应。
柳玉楼试探性地伸手,把脖子上的金钗推远了点。
成功了,也让她看到了软化的可能。
柳玉楼顺着杆子往上爬:“我,万中无一的天才。”
“要不要考虑收下我?”
“给我一段时间,一定惊艳你,入股不亏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红兰:???
“把你的天赋亮出来看看。”红兰咬牙道,“是哪一级的?”
柳玉楼几乎是立刻反应了过来。
是类似“抱佛脚(白)”的天赋!
虽然还没了解这个世界的天赋划分。
她却可以很明确地猜到。
白级,肯定是很糟的层级。
而她连白级都没有,哪里来的天赋?
大学生心思一动:“啊,我很会背书。很擅长记忆信息的。”
红兰还没有开口,那神秘女子却轻笑一声:“来试试。”
话音刚落,神秘女子抄起桌上的毛笔,瞬息间成了一篇文字,甩了过来!
墨还未干。
草书狂放。
文采斐然,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篇目。
柳玉楼倒吸一口凉气:“好字,好文采!”
几乎是草草阅读了一遍,她就翻过篇,把那二百余字的新篇背了出来!
一字不差!
红兰大为惊异:“你之前见过?”
神秘女子:“我刚写的,她怎么会见过?”
“有趣的天赋。”神秘女子拍拍手,“算不上万中无一。但换一条[蓝]级诡异的信息,已经够了。”
“就像你说的,入股不亏,不是吗?——入股是什么?”
柳玉楼才想起来,这个世界的文化不同:“长期投资,等待回报。”
女子的声音透露出一丝兴味:“有趣的词。我可以告诉你。但是需要你办一件事。”
柳玉楼:“我办!”
女子笑了:“我都没说,你就敢接?”
柳玉楼没有回话,形势使然,她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度过此劫,她相信模拟器在手,也能规避大多数的风险。
神秘女子一笑:“有趣。若你真收服了红绫,自会有人告诉你该干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身体的紧绷,又道:“不必紧张,我讲给你听。”
红兰对这人似是无条件的信服,并不质疑一声,收了剑,施施然把金钗插回发髻里,又变回了风情万种的花魁。
柳玉楼试图窥探那神秘声音的来源,可是红兰幽幽道:“玉娘不乖哦。——”
“——看奴家就够了。”
看似缱绻的声音下,幽幽的暗香浮动。
美人体态轻盈,面容妩媚,却恰到好处地遮挡了她的视线。
柳玉楼吞咽了一口口水。
在红兰有些小得意的眼神中,她说:“我要一杯水。”
红兰:???你看着我想到水?我长得很像水吗?
她冷哼一声,递过来一杯水。
命都快没了,柳玉楼不怕下毒,接了就一饮而尽。
下跌的理智和生命逐渐回笼,她听到神秘人说:
“红绫的召唤方式是——”
红绫夜哭7:天下四绝
神秘女子幽幽道:“那红绫的召唤条件有四。
“当天杀一个负心人;得到红兰的认可;喊一句'公子';再等到——”
柳玉楼一愣,没想到居然还有第二点,诧异地看向红兰,下意识补充:“等到寅时三刻,鸡鸣。”
美人哼一声,默默转过头。
得到红兰的认可,实在是很简单。
神秘妩媚的花魁,对所有女儿家有着同等的怜爱。
神秘女子轻笑一声:“知道的还挺多——”
“——可惜,打断别人的话可不是个好习惯呢。再有下次,我可不讲了。”
“抱歉。”柳玉楼说。
神秘女子:“话说大业十年,某天胭脂阁里来了一个姓石的。
“他的妻子是这春城有名的妒妇,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放纵之下,一夜玩遍几十歌女,真个是:
月满则盈,水满则溢,金风玉露两相顾,分不清天上人间。”
神秘女子:“终于,他死在某一人的肚皮上。
“那时死个人,不像现在这么习以为常。”
“不算是什么大事。
“胭脂阁背后也不是没人,按理说不惧他。
“但这个人不一样。
“离朝传了五百年,到大业初年,起了一场叛乱。姓石的作为骠骑将军,创下了赫赫功名。”
——离朝,不就是现在么!
“大业”,又是哪年的年号?
神秘女子并不管她的想法,仍在讲述着:“石将军的妻子将门出身,二人本来是郎情妾意,天作之合。”
“挚爱哪里有舍得分享的呢?他妻子把他看得死死的,除了石母赐下的一房小妾,容不得旁人近身。”
“军中女子少,妻家又多关系,这人近二十年硬是找不到一点偷腥的机会。好不容易功成名就,生怕别人取笑自己惧内,又苦妻子悍妒,竟做下了一桩丑事!”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红兰唾骂一句。
“人之常情而已。”神秘女子应和一句,没有细谈。“石将军知晓妻子的作息,便在夜里,趁着她独处的时候,雇了个[断魂亭]的预备杀手去刺杀她。
“别说大离,就是塞北、塞北之外、南海之中,哪个活人不知道[亭台楼阁]天下四绝?
“[断魂亭],那可是天下第一!”
“即使是最低级的预备杀手,也不是常人能够相与的。”
“然而,石妻不知道对面是什么人,也就一点不害怕。她用手抵抗尖刀,喊着丈夫的名字呼救,誓死反抗。”
“在呼声下,他唯一的妾室和丫鬟赶出来相救,三女共同抵抗,竟然反杀了敌人。”
“这也是断魂亭唯一一次失利。”
“天下第一的势力,刺杀一个小小闺阁女子竟然失败,为天下笑。”
“此后足足十年,断魂亭才消除了这件事的影响。”
“自此之后,石将军更厌恶恐惧妻子,以妻子善妒为由,杖杀了那个小妾,再也不进妻子的屋了。”
柳玉楼:?不是,关小妾什么事?妻妾和睦,这家伙还不满足吗?
【贪心贪心!】
柳玉楼第一次和模拟器站在了一个立场上。
“后来,石将军更是故技重施,蒙骗自己的副将说,妻子背着他偷人。”
“副将义愤填膺,恨不得当场把石妻杀之后快。
“石将军于是借着送家书的名义,拜托副将去刺杀自己的妻子。”
“蒙在鼓里的副将,毫不犹豫地应了。”
“那个时候的家书,何其稀少,又何其贵重。”
“当石将军的妻子满怀喜悦地听信时,副将拔刀出鞘,直斩她的人头!”
“石妻临阵反击,众人闻声赶到,才被救下。
“那个妻子十指皆伤,后来截去了一指,人称九指夫人。”
“自此石氏夫妻,恩断义绝。”
柳玉楼:干得漂亮!
似乎是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太快,红兰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暗香浮动。
神秘女子悠悠道:
“那石将军一朝得了自由,兴高采烈之下,放纵过度,谁想竟死得这么不光彩。”
“虽然不光彩,石妻和他恩断义绝,也没有追究。”
“然而,好事者把这事传入了宫中。”
“大业十年,灵帝杀石妻钱氏满门,说她善嫉妒,要为后世妇人警醒。可怜钱家满门忠烈,连一个三个月大的小儿都没有逃出去。”
“其实就是找个由头罢了。功高震主,谁能说不是故意的呢?”神秘女子道。
“可是……”红兰提出质疑,“灵帝好美色,抢夺臣妻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有没有可能是被近臣骗了,真以为钱氏善妒——”
神秘女子用笔抵住了她的唇:“好色,止于利。帝王心术带来的利,超过美色,万倍。”
红兰点了点头,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一颦一笑都有一种让人心折的心动。
神秘女子继续讲道:
“钱氏当夜就敲响了鸣冤鼓,大闹衙门。”
——听到鸣冤鼓的这一瞬间,柳玉楼哪里还反应不过来。
[红绫]的背景故事,就是这位钱氏女!
故事继续。
“从前门杀到了后门,终于被镇压、击杀。”
“但是事情闹得太大。一个衙门,可有上百人。”
“流言纷纷,民心难测,眼看是压不住了。下面的官员揣摩圣意,要把那夜胭脂阁的女子全都杀掉,用风流韵事来掩盖这桩丑事。”
“反正灵帝的风流事也不在这几件,多出几个,又有什么不可以?”
“可是他们低估了胭脂阁。”
红兰微微一笑。
神秘女子:“姓石的当年是武状元,打马游街,少年意气,娶了钱氏女,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女儿。”
“后来[断魂亭]折戟,衙门都被杀穿,才知道钱氏武艺更胜将军,竟是硬生生埋没在了方寸后院。”
“阁内女子虽不说,哪个不钦佩向往?”
“钱氏无辜受戮,当时的花魁[粉桃]本来就大为愤怒。
“在官兵围困,问‘那夜石将军在谁的床上’时,她站了出来。
“胭脂阁背后的势力,还没来得及得知消息。
“粉桃就担了罪责,竟是当场自焚而亡!
“娇滴滴的美人,冷着脸,在众人面前把自己烧作了灰。”
“一个音也没惨叫一声。
“满手染血的官兵,都吓傻了。
“却也保下了胭脂阁。”
“才知歌女乞儿之中,更有仁人义士。”
这件事的震撼,让柳玉楼、红兰和模拟器都不由沉默了一会儿。
神秘女子继续讲道。
“胭脂阁敬重粉桃气节,封锁了她的屋子。
“后二十年,春城几乎忘记了此事。
“直到某天,空无一人的房间中,居然传来了哭泣声!”
“哭声哀绝,扰民不说。
“随着哭声,春城之内,每夜横死一人。”
“直到调查的人来,重启了粉桃住所,才知道是粉桃惯用的红绫,吸收了一抹恨意。
“悲,粉桃之死。
“伤,钱氏之殉!
“明明都是一等的英杰。
“却因为小人作祟,一个满门抄斩,一个自焚其身。
“执念难解,虽死尤冤,化作红绫夜夜哭泣!”
“而死者,尽是天下负心人!”
“[红绫]肆无忌惮,夜屠一人。”
“直到厉王屠诡城,才有所收敛。”
“平时处在沉睡状态,只有触发特定条件,[红绫]才会响应你的召唤,出现索命。”
柳玉楼掩下心中的震惊。
这一次听到的秘闻不少,有助于她了解这个世界。
顶端势力:“天下四绝”——[亭台楼阁]。
每个字,都是一个势力。
比如[亭],疑似刺客组织,[断魂亭]。
难怪之前望到的建筑,都叫某某酒家、某某饭馆,碰不得一个楼字!
敢叫胭脂[阁],这看似普通的青楼也许并不简单!
神秘人没有给她时间消化这些信息:“阁下听了不少了。即使是天纵之才,能否进一步合作,也要看看诚意,不是吗?”
很合理的要求。柳玉楼点了点头,推开了红兰的房门。
临走前,她飞快地回头瞥了一眼。
那是一个风姿卓绝的青衣女子,根本没有遮掩自己的意思,好像早就知道她会回头来看一样,露出了一个看不透的笑。
红绫夜哭8:收服[红绫]!
柳玉楼逃也似的,钻进[红绫]所在的屋子,按下了怦怦跳的心脏。
刚刚的那一瞬间,心脏的跳动堪比初次杀人!
匆匆一瞥,她根本来不及看清女子的面容。
但是这个人带给她的感受,和其他人截然不同!
来时她是看到过楼里一些女子的,大部分美在皮,红兰这种在骨,而这个人在一种玄之又玄的“韵”上。
就好像她的身躯里有一团火,日夜不息,至死方休。
这种致命的感觉会吸引很多人追随她,同样会吸引很多人去熄灭。
而追随她的人明知如此,也会争先恐后地飞蛾赴火。
但是对柳玉楼这种想追求平稳的人来说,这团火同样意味着危险!
心思百转,现实只过了一瞬。
寅时三刻,雄鸡的鸣叫声如约响起。
因着之前提到过“公子”二字,房里的温度降了下来。
同时,柳玉楼第一次亲身听到了这传说中的哭声——
如泣如诉,潺潺袅袅。
不知道背景还好,知道了背景,那些铁骑刀枪的碰撞声,好像都变成了激烈的厮杀音。
最后是崩溃的、歇斯底里的哭泣。
是知己的哭声。
——粉桃啊粉桃。曾经我们一起起舞,彻夜不息。
——你说钱氏被埋没在了方寸后院,实在让人怜惜。
——一腔孤勇,自焚于门前。
——你怜惜钱氏,我怜惜你,又有谁来怜惜我呢?
——为千古被埋没的人一哭!
哭声喑哑,渐近于无。
突然间,变成了像是野兽的嘶吼。
像是哭尽了,从嗓子里传来的“嗬嗬”声!
——我将带着你的遗愿。
——杀尽天下负心人。
——就再也没有人会被埋没了。
——不是吗?
“啧啧啧!真是天地奇物!”感受到危险的瞬间,柳玉楼的身体比思想更快,“这色泽,这线条,这决心,啧啧啧!”
【啧啧啧,你倒是说话呀,啧啧啧。】
柳玉楼:?
在听到她的解读后,红绫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
绵软却坚韧的布条,看似亲近地缠上她的手腕。
有着模拟器的经验,柳玉楼却知道。
这是在用她不可理解的方式,在检测她的资格!
[红绫]响应了她的召唤!
但是过了第一关,下一句,就该是“你不配”了!
可是柳玉楼不怕反笑:“杀尽天下负心人?”
“坐高堂的皇帝,都不敢说杀尽天下负心人。”
“如今你只是一条红绫。”
“又被封印了。”
“就算每次出手都能除掉一个绝顶恶人,世间万万人,作恶者这么多,你能杀尽否?”
“诡异之身,又能如何洗清她的冤屈呢?”
悄无声息缠上她脖子的绸缎松开了。
柳玉楼面不改色:“我的名字是柳玉楼。”
“别的不会,但忍这[哔——]世界很久了。”
“如果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来日,我定借助‘公子’的力量,帮你洗清钱氏的冤屈!”
这就是柳玉楼找到的破局点:利用故事里根本没有出现过的“公子”,解除红绫的执念!
根本不在故事里,却能成为制约[红绫]的禁忌。
这个普通称呼,到底意味着什么?
正常人,即使知晓了这个词能激发诡异,也绝不会再次说出来。
命只有一条,谁不是小心翼翼,生怕刺激诡异再一次变异?
然而,柳玉楼知道,红绫是可以交流的!
手握信息差,可以赌一把!
红绫握住少女的手。
少女满眼星星,带着盛世人的天真和勇气。
——和这个乱世的正常人,完全不同。
红绫颤动了一下。
一个女子的声音缓缓响起:“帮你三次。没有进展,就杀了你。”
“就杀了你!”
哭声再起,红绫缠住了她的手腕!
柳玉楼面不改色。
其他人可能就吓傻了,对见过世面的盛世人来说,这就像输液用的皮筋。
红绫的威胁结束。
柳玉楼根本没感到威胁:“可以。逃出这里,算第一次。”
她心一横,主动上前接受红绫。
这一次,这条诡异主动缠上了她的手腕。
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她简单地熟悉了一下,很快熟悉了这条诡异的用法。
确保可以维持简单的甩出、收回、伸长、缩短动作后,她从三楼的阑干探出头去——
火即将扑灭,底下乌泱泱集了一群人。
急促的脚步声。
嘈杂的喧哗声。
贩夫走卒、打手小厮、一二楼的可怜女子齐聚在一起。
柳玉楼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粗犷的干净哥。
和白皙清冷的月娘。
——真的是如月一般的人,怎么沦落到了这般地步。
红绫感受到了她的怜惜,主动配合。
模拟器倒是开始捣乱:
【带走带走!】
柳玉楼:?
“你倒是给我金手指啊让我带走?储存活人的空间有没有?无敌模式有没有?”
模拟器心虚隐身,不说话了。
打手已经开始查二楼了,有人看见了她,正在追上来。
柳玉楼知道,不能再耽搁了。
她迅速对红绫发令:“缠住我的腰!”
话音落下,就把这只诡异向着阑干一甩,然后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哟,成功了啊。”厢房里,风姿不凡的女子转头向红兰笑道,“她有这红绫相助,居然有你半支舞的风采。”
红兰一笑,倾倒了满天星河。
柳玉楼哪里知道厢房里发生的事,只觉身轻如燕,从楼阁之上飘然而下。
红绫在她身后随风飘动,宛如一条霞色的丝带,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人群下意识地散开了片刻,很快又有打手持长刀,一拥而上。
“嗖——”
红绫一甩,缠住了二楼的阑干。
柳玉楼只觉腰际一沉,整个人都快要被勒断了:“换一种缠法!登山攀爬的那种绕法会吗?”
“先绕过我的腰,再从我两腿间穿过!”
实用的缠法,自然有些狼狈。
“嗯……姿态不及红兰远矣。”神秘女子笑道,“不过这缠法倒是有几分可取之处。”
刀光一闪,虽然姿势不甚雅观,但柳玉楼堪堪避开了打手们的围攻,向着二楼的阑干冲去。
“抓住她!”打手们喊。
红绫“嗍”地一下又换了方向。
有打手试图砍向红绫,但是感受过红绫韧度的柳玉楼并不担心。
金石难断!
乱发飞扬,红绫在她手中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辗转腾挪。
终于,她一个猴子捞月,从人群中一把抱走了什么东西——
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脸有些圆润,却不失其美貌。
看起来,像是有福之人。
“珠娘——!”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你放下她!她还只是个孩子,孩子啊!”
“你抓我,抓我!”
女子的嘶吼声中,柳玉楼看清了月娘的泪。
寒风轻晃,动摇了神女的玉佩。明月垂泪,月珠敲击水晶盘。
她的心下一痛。
“放下珠娘!”渐渐的,有其他女子敢说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怀里的珠娘并没有太大的挣扎。
“玉娘姐姐,你不会害我的对吗?”小人问,“如果迫不得已,你可以从再高一点的地方丢下我吗?我想试试更高一点,能不能看到我的爷娘。”
【她以为你要摔死她呢。】
稚子何辜。
柳玉楼鼻子一酸:“不会的,我不会丢下你。”
拖延时间,就是为了在人群中找到这个最小的女孩子。
但是,哪里是像模拟器说的,要摔死她!
柳玉楼清楚,如果等火扑灭。
人们排查火情时,发现珠娘的镜子。
恐怕这个小姑娘也难逃其咎。
模拟和现实,珠娘都对她帮助颇大。
月娘等人救不出来。
小孩子还救不出来吗?
这是唯一一次机会。
柳玉楼抓住了!
只是月娘她们……
如果……如果她有能力……
柳玉楼长叹一声,不再多想。
刚刚和红绫的配合不太熟练,她几次差点被人砍到。
手腕上的擦伤痛感还在,她不能拖延下去——
十次模拟。
十次死亡。
她从没有忘记,这里是一个诡异与混乱并存的世界。
说不定,下一个赶来的人,就会有那诡秘莫测的“天赋”!
或者……
下一个来的直接是诡异!
柳玉楼深吸一口气,将红绫紧紧握在手中:“珠娘抱紧我!红绫缠住屋檐!”
几乎双倍的重量下,她和珠娘加速下落。
即将碰到刀剑的下一秒,红绫成功拉住了她们。
巨大的反弹力,使她们一下子变成了一道残影——
月娘担忧的视线让人心碎。
柳玉楼不由喊了一声,作为解释:
“我送珠娘返乡!”
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句。
下一秒,手中红绫化作一道红色的光幕,突破了某一个速度!
柳玉楼迅速调整呼吸,向胭脂阁外飞去。
“呼”逃出来了,柳玉楼松了口气。
可是下一瞬,身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干得不错。”
这不是她和珠娘的声音!
柳玉楼还没反应过来,身边就好像擦肩而过一个人。
看清之后,她冷汗直冒:是那个神秘女子!
红绫夜哭9:高山巨眼(完)
柳玉楼完全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神秘女子一边飞,一边用手中的毛笔在空中写着“梯”字。
“梯”字当空落墨,竟然没有散去。
“梯”字符落地,竟然真的变成了一个个高耸入云的梯子!
那女子就在一个个文字间信步而来,竟然赶上了红绫的速度!
柳玉楼心神巨震:这就是天赋吗?!
“向南离城门最近,再给你个线索。听说……越地贵珠,故生男多取名珠儿,生女多叫珠娘。”神秘女子缓缓道。
“希望下次,你能给我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珠娘接着!”
“哎!”怀里的小姑娘下意识伸出一只手,柳玉楼回过神时,发现珠娘手里多了一朵红色的小花,妖娆可爱。
再一看,神秘女子已经不见了。身边的世界,好像也……
有了些别的变化。
柳玉楼压下惊悸,长吁一口气:“我们出城!”
【大事记:
堂前一只燕,衔来玉楼春。
允恭三年冬日夜,你向这个世界宣告了自己的降临。】
【日历翻到了最新的一页。】
【大离历最近的三代君王,分别是灵帝、厉王,和当今的新皇。】
【大业年间的灵帝,和克明年代的厉王,已经成了过去式。】
【现在是新皇在位。年号是允恭。】
【记住了。面对诡异,不可力敌。】
【唯允,唯恭!】
【先答应它们,先恭敬对它们。】
【被诡异弄死几次的你,可能很不甘心。】
【但你先别不甘心!】
柳玉楼:?我为啥不能不甘心?
早晚给它们都弄死!
[红绫]缠上了她的手腕,柳玉楼默默地,怂了。
【允恭三年冬日夜。】
【美人尚小,英杰年幼。
在他们被埋没之前,你诞生了。
随着一抹红绫在屋檐墙角上翩然飞过,乱世的天边,第一抹血色正在酝酿。
南海横无际涯,塞外万里冰封。东边迷雾重重,西山连天向天横。
而现在,雄鸡第一声,天色未白。】
【流浪之旅刚刚开始,你接触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
【世界探索度:0.1%。(当世界探索度每提升10%,会有意想不到的奖励!)】
【——】
【金钗鬓影,红兰幽幽。】
【一片相思,南海遗珠。】
【珠帘伴雪,明明如月。】
【飘然若梦,锦绣交织,广阔的世界刚刚展开一角!】
【恭喜您完成事件[红绫夜哭]。】
柳玉楼:……
“你等等,你等等,这个熟悉的八字批字,不应该是我的【乱世美人收集器】吗?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求生啊?”
模拟器沉默了一下,有点心虚地来了一句。
【货不对板。】
柳玉楼:……敲!!!
【但是美人是真的能遇到。】
模拟器赶紧补充。
【至于收集,遇到不就是解锁图鉴了吗?】
柳玉楼:……我有一句问候,不知道你当听不当听。
模拟器立刻装死。
【人生是一趟通往死亡的列车,希望器器能一直伴您死来死去!】
柳玉楼:?
【[模拟充能]功能开启!累计模拟十次,激活功能[鉴定]。】
【[模拟充能]:收集自开启后方圆三米内的可充能存在。积累到一定量后,可开启[模拟器]。】
【滴,获取[真心]二两一钱!】
模拟器在意识里疯狂地跳动着。但是,后面的信息,柳玉楼已经分不出神来查看!
刚刚的小花,带来了全然不同的诡谲视野!
常人根本不能想象!
将白未白的天空,突然一下子染满了墨色!
柳玉楼突然发现,来时的路出现了截然不同的景色!
墨色堆积成了巨大的乌云,带着浓浓不详气息的黑色丝线从里面垂下!
黑线拉扯着城池。
眼看着,整个春城都要被拉到空中!
拉到空中,会发生什么?
柳玉楼刚产生这个问题,就看到一只偷吃腊肉的黑熊被黑色丝线捕捉,一下子升上了天,被乌云一口吞噬!
熊骨头掉到了地面上。
而那户人家还毫无所觉。
听到动静的大婶出来查看,大声叫嚷道:“哪个天杀的把我一块腊肉变成了一堆骨头?咱可不和你换啊!”
柳玉楼:???
更为离谱的是,这大婶身边正站着一只竦肩缩颈、张眼吐舌的诡,正像人敲核桃那样敲着大婶的脑袋!
“当当当当”,“邦邦邦邦”!
大婶的脑袋,明明破了一个大洞。
她自己却不知道!
那狰狞的诡物流着口水,把大嘴凑近大婶脑后的伤口。
片刻后,它带着一脸满足的神情,像是吃饱了那样离开!
柳玉楼不小心看见了它伸出来的长舌头,和从大婶脑袋里带出来的一点红白之物!
柳玉楼双眼一黑。
可她一抬头,赫然发现自己身旁,站着一只一模一样的这种诡!
柳玉楼:!!!
她和珠娘吓得齐齐一声尖叫。
就在这时,远处悠悠飘来一个“收”字!
轻飘飘的一个墨字,像是一片花瓣飘然落下。
然而这轻飘飘的一笔,居然当真把她身侧的诡,融化成了一个墨点!
而那恐怖恶心的东西,完全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
是那神秘女子出手了!
来自盛世的柳玉楼贯彻了大学生的传统。
很有礼貌。
她连忙回身望去,想感谢那神秘女子。
却发现,她能分给她们一个字,已经是极限!
女子在一个个“梯”字间缓缓上升,已经到了乌云之下。
眼看,就要走上乌云!
而乌云上面作乱的东西终于露出了真容——那居然是一个长着七只人耳朵、两只人脚的香炉!
它的香烟结成丝线,正用两只人脚疯狂捞取底下的民居,然后塞到自己嘴里。
人脚无形无声,人察觉不出。
穿墙而过,新建民居立刻就长上了青苔,晃动了一分!
在它疯狂的捕食下,第一个民居轰然倒塌!
似乎是察觉到了女子的动作,大量的香烟和丝线被调来应付她。
神秘女子的“梯”字刚写成就被击溃。
而那女子,似乎只是仗着兵器之利,一时间连连落笔,毫无分心之空!
一片乌烟瘴气。
相较之下,反而是胭脂阁笼罩在一片浩大的金光中,成了整座城最干净的地界!
柳玉楼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叫。
【诡异求生】。
她不敢再看,催动红绫全力赶路。
然而视线所及,皆是诡异,柳玉楼心下暗道不好——她们的出城太过高调,惊动了一些不知名的存在!
外界倒是没有黑云了。
但是,西南,一只巨大的两足鱼诡从涛涛的江水间升起头颅,好像冰山浮出水面,根本看不到底。
它的一只脚,正试探性地踏上河岸!
巨、巨物恐惧!
柳玉楼一下扭开了头。
正西,坐落着一座伟岸的城池,目测是皇城。
然而,上面飞起的不是龙,居然盘踞着一只冒黑烟的巨大黑蜈蚣!
感觉到窥探的视线,蜈蚣向她们看来,不经意露出身上无数溃烂的伤口。
它的一只眼已经瞎了,正在流着毒脓,另一只眼满是冰冷的打量!
【不要让它看到!不要让它看到!!!千万不要让它知道你能看到!!!】
模拟器居然在报警!
柳玉楼立刻知道了重要性,她连忙转身,却见北边的无尽高山之上,竟有一只春城大小的、威压不似人类的眼睛缓缓睁开——
山,长出了眼睛!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柳玉楼冷汗直冒。
这次,不用模拟器提醒,她就扭开了头。
三方打量之下,恐怖如七耳香炉也停顿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身后突然冒出了常人看不见的滚滚黑烟,一只小小的毛笔骤然射出一个“夺”字!
字符的速度,比红绫还快。
看似脆弱的墨汁轻轻一扫,却把香炉疯狂摆动的两只人脚生生卷去——
香炉气得不停冒烟,整个春城的人都被包围!
有些听了鸡叫打算起来劳作的人,硬是昏倒在半路上!
尽管柳玉楼离战斗发生的地点已有半个春城那么远,也不可避免地感到一阵阵困意!
柳玉楼咬破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怀里的珠娘已经睡着了,只是小手还紧紧抓着那朵带来视线的红色小花。
神秘女子边写字,边对着香炉冷声喝道:“克明三十年之约,难道要忘记了么?”
——克明?
好熟悉的字符。
尽管只看过一瞬,柳玉楼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厉王的年号!
克定祸乱,明烛四海。
堂堂正正。
比新皇“唯允唯恭”的“允恭”,高级了不知道多少!
片刻之间,她又带着红绫窜出去五里地。
冷风瑟瑟,冻没了她的困意。
春城的战斗还在继续,那空中的香炉居然只剩下了三只耳朵,半城的烟雾已经化作了墨!
最后时刻,神秘女子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写下了三个字!
“夺”,“收”,“镇”!
香炉一下子失去了力量,眼看就要坠落!
然而就在这时,北边高山的眼睛睁开了一半!
本想逃亡的香炉,突然又冒出了大量黑烟——西南方向的水怪一只脚上了岸——皇城黑蜈蚣探出了头——
柳玉楼立刻转头,不看那黑蜈蚣。
可是突然之间,东方红光大亮,如一轮明日!
柳玉楼下意识看去——鸡还未鸣第二声,不是太阳!
一个将军模样的身影顶天立地,站在东方的边界线上。
它上面斜半张脸已经被撕烂了,身上布满了伤口,同样冒着诡异的黑烟,手中长枪一指,向三个方向投来了警告的视线——
——老实一点。别逼我扇你们。
下一瞬,两足鱼诡立刻把试探的脚缩了回去,无边的头也沉没在了江水里。
流毒黑蜈蚣默默转过了头。
高山之上,城池般的巨眼闭上了,隐没在了林海中。
春城,香炉拔腿——拔耳朵就跑。
柳玉楼大为叹服:这是她见到的第一个人形诡异,只要一眼,居然镇住了四只绝世诡异!
那将军诡长枪一转,悍然挡住东边浓雾里冒出来的一只巨爪。
然而因为这一眼震慑时的分神,另一只诡异出手,它身上居然又受了一道伤!
它且战且退,同样闯入了迷雾中。
终于。
鸡鸣第二声。
这漫长奇异的一夜终于结束,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同时,红绫的声音响起:“这是第一次。”
还有两次红绫出手的机会!
柳玉楼和珠娘,立刻向下坠落!
幸好柳玉楼时刻注意着,才成功精准无误地落到了一棵树上!
【嘟嘟嘟!】
模拟器的消息弹出来时,柳玉楼还以为这玩意儿能憋出什么好话。
就看到接着跳出来一句——
【落地成盒失败,舔包失败!】
柳玉楼:?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飞檐走壁的能力消失,快速刮过的风蓦地一静。
柳玉楼护着珠娘,自己脸上却被小树枝划出了一道伤口。
无妨,天将明,魑魅魍魉也该收敛几分罢?
“玉娘姐姐?”珠娘朦胧间睁开眼睛,“咱们被抓回去了?”
“没有,咱们逃出来了。”
珠娘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咱们逃出来了?”
“我是不是还在梦里?”
“玉娘——玉楼姐姐,你咬我一口试试!”似乎是为了怕她伤心,又或者是为了和过去告别,看似单纯却聪慧的小姑娘自发地改了口。
柳玉楼哪里舍得。
珠娘自己咬了胳膊一口,力度大到出了血。
可是她不但不觉得疼,反而喜极而泣:
“我们……真的逃出来了。这是真的吗?”
10.人手花,诡异的幸运数字
珠娘反反复复,问了很多遍。
每一次,都能得到柳玉楼的回答。
没有不耐烦,没有辱骂。每一声每一句,都有呼应。
那些不堪的过去,就终结在这里。
直到珠娘手里攥着的红色小花,“噗通”一声,掉进了树下的小河!
珠娘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再问了。
浪花却溅起,打在了她的衣角上。
柳玉楼看了一眼。
又一眼。
——这树离地面两米多高。
一朵花的重量,怎么能溅起那么高的浪?
珠娘却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而是忍不住又哭又笑起来。
女孩子软糯的声音,似喜似悲。
时而念着交好的小姐妹名字,时而念着爷娘。
最后,汇成了那首熟悉的摇篮曲:“月光光,照船舫,阿哥下水采珠忙……”
“摇呀晃,故乡的路有多长……”
她的手已经压出了清晰的指印,看得柳玉楼有些心疼。
在小姑娘的歌声里,柳玉楼利索地爬下了树,再把她接了下来。
全程,珠娘都是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柳玉楼看过去:“怎么?”
珠娘笑:“我们逃出来了!”
珠娘:“好棒哦!”
满怀热烈,极其诚恳的夸赞。
听得柳玉楼,也不禁弯了弯嘴角。
劫后余生,这一夜经历了太多太多。世界大变,当逃出来的狂喜褪去,饥饿感、干渴感、后怕感方才一涌而上。
柳玉楼刚安慰自己,穿越就穿越,无妨。
这就是个普通的古代世界而已。
可是……
好一夜荒唐!
无法理解、幽暗恐怖的诡异。
相互敌视、出卖的人。
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天赋者。
这哪里是她唯物主义的世界观能解释得通的?
你说它是唯心的幻觉,可它有实体,手里的红绫就是例子。
你说它是唯物的存在,可它又实在太过玄幻:
现实世界里,你对着红带子,等到寅时三刻鸡鸣,说一句“公子”,再杀一个负心人试试看?鸡叫的时候,你就因为扰民被抓了。
更别提,还有这个无法理解的【诡异求生模拟器】。
最开始的五次模拟,尽管以为这是游戏,她也没有真什么都不干。
她在心里记了一下时间。
模拟器的行动,也是耗时的。
大概是1:300,误差在5上下。
也就是说,乱世里一分钟,模拟器过了五个小时。
刚发现模拟器的一切都是真的时,她更是把这个比例刻进了心底。
1:300。
看似已经很快了。
但,性命攸关的时刻。
可能就是这几秒,决定胜负!
在这个乱世里,性命攸关的时刻,还会少吗?
柳玉楼皱眉。
就算抛开诡异,这个世界也和安稳的现代社会不同。
“干净哥”有权势,就能把人随意打杀。
高官大员家的小姐,被人堂而皇之地卖到青楼。
当然,大城市[春城],能合法地开起来青楼,本身就很离谱。
毫无仁义道德可言。
而加上诡异力量,就更离谱了。
绝色的花魁,其实是刺客。
无名的青衣,执笔画字,镇压诡异——
明明有着强大的天赋,却一个当着花魁,一个维护民生。
柳玉楼应该庆幸。
但她却想到了其他的。
比如说……强大的“天赋者”,受过乱世的苦。一朝有了天赋,实力足够无视规矩,开始报复社会……
这个世界维护治安,将是难上加难!
这样一个乱世,模拟器却说,乱世还没有开始!
这还不够乱吗?
求生。
生路又在哪里?
盛世穿越来的柳玉楼,沉默了。
突然间,一双小手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柳玉楼下意识一个抓住,却看到了珠娘水汪汪的眼神:“痛痛!”
柳玉楼松开她的手:“怎么了?”
珠娘摸摸自己的心口:“姐姐眉毛紧起来的时候,珠娘的心也紧了……”
她试图为她,抚平紧皱的眉头。
柳玉楼心里一软。
她握住珠娘的手:“走吧。”
求生而已……
她就不信,找不到回家的路!
珠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恰好点头:“嗯嗯!”
好像在回答她:会找到的。
小红花掉进了水里,她们已经失去了诡异的视线。
柳玉楼来时看了,这片树林不同春城,居然没有那种铺天盖地的诡异!
只有零星几只,四散在草丛里。
柳玉楼还想挽救一下那朵能看穿[世界真相]的花。
她记得,溪流中没有奇怪的东西。
她银牙一咬,脱下鞋,挽起裤脚,赤足下了溪水!
冬日的溪流,冰凉刺骨。
四处可见的锋利石头,像是牙齿。
正等着咬断猎物的咽喉!
盛世大学生心里咯噔一下,后退一步。
又接着向前!
柳玉楼的视力不错,关注力也还可以。
然而,奇怪的是。
明明水清澈见底,流速也很慢。
甚至没有鱼,不可能吃掉。
可是三四分钟前掉下去的鲜艳红花,居然找不到一丝痕迹!
不,有一个暗红色的东西!
柳玉楼突然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和在胭脂阁类似!
而且感觉……额头凉飕飕的!
她的心里一沉,哪里还敢久留?
偏生这时,岸上的珠娘突然喊了一声:
“姐姐!”
满含惊恐。
柳玉楼的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东西正从水底游来!
她当机立断,俯身一捞,只觉得确实捞到了什么——应该就是那个暗红色的东西——极沉,便快速上了岸!
“珠娘走!”
她拉着珠娘的手,快步向记忆里诡异最少的一条路线跑去。
就在迈开腿的同时,只听到身后一阵水花声!
震耳欲聋。
如果她此刻回头,就能看到。
岸上的一大块土地都布满了水印,上面的草已经全空了!
水的痕迹,刚好到她之前额头的位置!
而那一条溪水,还是如此清澈。
像是珠娘无辜的眼睛。
没有任何生物的踪影。
珠娘突然一个停顿,指着柳玉楼的怀里发抖:“姐……姐姐……”
她跌跌撞撞,像是害怕极了,却又不敢停止奔跑,生怕拖了柳玉楼的后腿。
柳玉楼心一沉。
她一只手拉着珠娘,只觉得另一只手越来越沉。
手心间,有一大长条滑滑的、黏黏的东西。
好像……不是花。
而是什么没有鳞片的鱼!
柳玉楼立刻把东西扔了出去,余光只瞥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结构——
五根布满茧子的手指,连着一根胳膊。
哪儿是什么红花,分明是一只人手!
一瞬间,柳玉楼明白了。
为什么小红花掉入浅溪,能溅起两米的水花。
为什么珠娘抱住小花后,重量会骤然增加。
看透世界“真实”的小花,唯独掩盖了自己。
它自己。
——是一只人类的手臂!
恰在这时,意识里突然一跳。
【小问号,你是否有很多朋友呢?】
【哦,我忘了,你没有朋友。嘻嘻。】
柳玉楼:?
“你倒是把朋友还给我啊!”她咬牙切齿。
珠娘听到了泄出来的一两个音:“怎,怎么了姐姐?”
柳玉楼摸摸她的头:“没事。”
模拟器可嗨了:
【哎呀,忘了某人没有朋友了。】
【器器就勉为其难当你的——】
“我拒绝。”
【拒绝无效!嘻嘻嘻嘻!】
柳玉楼的视线,在“嘻”上停顿了好久。
【怎么,你好奇了吗?我可以告知你一个无关紧要的信息哦~】
【四是诡异世界的幸运数字,所以我会嘻嘻嘻嘻四声!】
柳玉楼:……
“其实我是想说,你吵到我的眼睛了。”
【???】
模拟器罕见地破防了。
【第一次大事件结束,现在你有一个提问的机会。】
【请say。】
——好潮流的模拟器。柳玉楼想。
然后问出了心心念念的那个问题:“我……怎么才能回家?盛世的家,现代社会的家。”
模拟器停顿了一下。
【模拟。无尽的模拟。次数足够的时候,你将开启“回家之路”。】
柳玉楼:!!!
好劲爆的信息!
她还想再问,可模拟器回答完就沉默了,千呼万唤不出来,抱俩琵琶遮全脸。
柳玉楼还有好多好多想问。
为什么每次模拟的天赋,都要自己抽?
为什么抽完的天赋,只在模拟里生效?
神秘女子和远方的将军诡是什么人?
害人的香炉被抓住了没有?
皇城上面怎么会有黑蜈蚣?
巨大的水怪盘踞的是哪条江?
高山之上的巨眼又是什么?
她在现实是活着,还是死了?
可是饥饿感一阵阵上涌,肠胃已经被饿得生疼。
体力过度消耗下,骤然接触冰冷的溪水——
快跑,快跑。
柳玉楼双腿机械性地摆动着,但是好像越来越冷了。
不好!
她心里刚刚涌现出这个想法,眼前一黑,突然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下是一堆干枯的稻草。
触感比榻榻米还硬些,不过柳玉楼并不嫌弃。
她呆呆地看了半晌水泥铸的、干净的墙壁,恍惚间有一种时空错乱之感——
“退出游戏。”
她说。
没有反应。
模拟器也没有出来。
好像在嘲笑她:你看,只有我说的方法能让你回家。
——听我的话。
柳玉楼冷笑一声:就试!她就不信,没有别的方法!
珠娘探头:“玉娘姐姐,你醒啦?”
“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柳玉楼一手撑着,直起身子。
这才发觉,现在不止是胳膊火辣辣的疼。
说话间,她卷起裤腿看了一眼。
身上多了几道擦伤和磕碰痕迹,后背和左侧腰间更是磨破了大片,火烧火燎的疼。
好消息是,喉咙已经不渴了,明显是喝了水。
她转头,期待地望向珠娘,但也说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退出?”珠娘回答,“姐姐做噩梦了吗?”
“没,没有,我说的是[退出游戏]。”柳玉楼强调,捏住她的肩,“你真的听不见吗?”
“我知道姐姐说的是退出呀,”珠娘说,“咱们逃出来了。再也不会进去了。”
柳玉楼愣住,良久,一行清泪从眼角滚落。
“姐姐怎么了?是不是疼了?”珠娘有些无措,“对不起姐姐,是珠娘太没用了……”
柳玉楼在一堆“好想回家”、“好想好想”的情绪里,勉强稳定住自己,挤出一个笑:“没有,没有说你……”
可小姑娘对情绪的感知更为明显。
她像安慰朋友的小猫那样凑过来:“姐姐不要难过。”
(蹭蹭)。
“珠娘不是有意伤害姐姐的。”
“在姐姐昏迷的时候,珠娘怕周遭有危险。”
“就……拖行了姐姐两三百米。”
语落,小姑娘毛绒绒的头发突然从掌心移开了。
珠娘二话不说,跪倒在地:“姐姐救珠娘逃脱苦海,珠娘却让你浑身是伤。”
她看了看柳玉楼身上的伤口,越说越难过:“珠娘……珠娘好像一直是累赘。”
“在阁里也是,在姐姐身边也是。”
“月娘姐姐,飞鸾姐姐,一个两个,为了保护珠娘……”
一遍遍的自责,能摧毁一个人。
小姑娘哭了。
“珠娘想保护你们。可是结果却完全相反。”
“若非遇见会真师傅,姐姐也要死在诡异口中了!”
“姐姐……”
“珠娘是累赘啊。”
“会真大师说得对。”
“南海距离这里,很远很远。”
“路上的诡异,很多很多。”
“咱们就是走出来了胭脂阁,后面也走不过千山万水的。”
“放下过去,方得本心。”
“珠娘愿意在这里绞了头发,做个佛前的洒扫尼姑。”
“日夜敲打木鱼,为姐姐祈福。”
“姐姐走吧,别回头,快走吧!”
柳玉楼掩下眸子:“会真……是谁?”
喜欢古风诡异,开局沦落青楼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古风诡异,开局沦落青楼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