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为难你吧?”
“回皇上，娘娘宽厚贤德，十分体谅奴才。”
“那就……”
“好”字还没有说出口，李承乾就突然愣住，目光盯着眼前的折子发呆。
这封折子是御前侍卫庞成写的，字迹苍劲刚强，只是许多地方似乎都被水滴打湿，墨水晕染开来，遮住了些许关键的字眼，但并不妨碍上面的噩耗扑奔李承乾。
上面的大致内容是：暗卫死伤惨重，昆仑派内事情繁多，庞成决心辞官，与慧能、张烨和汤洪一道离开，请求皇上恩准。
李承乾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江南王府起火后，因为事情繁多，自己身上也受了伤，因此还没来得及过问暗卫的情况，如今想来，连负责带队的韩佩都已经不见了踪影，更不要提其他人了。
折子被压在镇纸下面，李承乾的声音有些勉强。
“李巍。”
李巍早已发现皇上的异样反应，急忙上前一步。
“陛下。”
“去，把提督府的庞成叫……”
言还未尽，李承乾忽然感到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无规则地旋转和模糊，下一秒，长大的袖子带翻了砚台，飞溅出来的墨水浸透了整本奏折。
耳边，李巍的呼喊声逐渐朦胧，李承乾只觉得眼皮发沉，眼前的一切都随着渐渐远去的声响而陷入一片黑暗。
李承乾记不清这是自己穿越之后第几次昏迷，只是隐约感觉到同前几次一样，自己醒来后又将会有大事发生。
一日，两日……李承乾如同一个胎中沉睡的婴儿一般，静静等待着光明降临的时日。
终于有一天，李承乾的耳边隐约传来阵阵啼哭和喧闹的声音，黑暗随着声音的逐渐放大而出现裂痕，紧接着，裂痕逐渐变大，撕扯开一道又一道的光亮。
李承乾从床上猛醒，激起一阵惊呼。
“皇上醒来了!”
“娘娘，陛下活过来了!”
“褚将军，您快来看啊!”
对于李承乾来说，这个场景并不陌生，甚至连身子下面的床垫，也是早在几个月前，自己首次失去意识后躺过的地方。
周围众人的目光中，无非是喜悦和惊讶，有些许人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但眼前的场景中又有些许不同，重叠的身影里，似乎总感觉缺点什么。
李承乾的目光焦急地在人群当中搜寻，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破绽，直到手边的衣袖被突然抓紧，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忧心的语气。
“陛下，您感觉怎么样？”
李承乾没有急于回头——他知道，这个声音并不属于自己要找寻的那一分“破绽”。
但四周的人群都在静静等待着自己的回答，好决定他们接下来是该更加欢欣雀跃还是表现出更进一步的忧虑。
目光缓缓偏移，眼前是坐在床边的于梓玥。
昭阳正宫从不缺华贵的衣裳，但今天的她穿得倒十分素气——头发用一根银簪别起，脸上也看不出脂粉的痕迹，甚至能看出浅浅的黑眼圈。身穿一见白色的睡袍，似乎昨晚便是在此处过夜。
李承乾并不愿将目光在她身上久留，放在先前，他只是对自己的这位正室妻子没有太多感情，但也谈不到反感。然而，自从陈初环走后，李承乾便在心里对其买下了三分恨意。
后宫妃子间的争风吃醋，确是常有的事情，但既然身为皇后，就有责任树立正面的榜样，更不应当跑到人家宫殿内惹是生非。
况且，她这次的胡闹还将李承乾心心念念的女人逼至千里之外，实在叫人难以为其搬出多么友善的脸色。
然而，不等李承乾将目光移开，于梓玥便伸手穿过其臂弯，整个人都贴到李承乾的身上。
李承乾下意识抬头看向四周，周围的众人对此倒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常，但李承乾仍然努力想要将身子抽开。
突然，人群被分成两半，一个彪形大汉走到近前，挡住了外面的阳光。
李承乾揉了揉眼睛，悬着的心终于微微落下了些——来的是自己人，褚方。
但很快，一些记忆碎片被重新拼凑起来，李承乾又不免有些紧张。
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庞成递上来的那份奏折又是否做了处置呢？褚方是他们的兄弟，也是将介绍众人进入朝廷为官是中间人，却不知庞成在奏折里写到的事情，褚方可曾知情?
褚方下跪施礼，李承乾起身搀扶，两人都未来得及说话，就已经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李承乾从褚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激动的情绪，但似乎并不是为了自己。
“褚方，朕观你神色激动，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褚方的目光扭向一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原来，李承乾昏迷后，李巍急忙命人叫来太医诊治，发现其只是劳累过度，需要静养——是啊，沿途车马劳顿，回来不及休息就又要去处理动乱，回来后整夜未眠，还被迫交了粮，就是换做是铜金刚铁罗汉，恐怕也支持不住。
不过，为了让李承乾多休息几日，李巍特意询问太医，可否在药物中加入几分安神的药材——当然，这次是正经的安神。
就这样，药物服下，李承乾便倒头大睡了几日。
而在这几日里，皇上国度操劳，累倒在书案的消息再次传遍了朝野，官员们争相前来看望，特别是陈廷远——俗话说英雄惜英雄，听闻皇上是被国事“累”垮的，一向忠心耿耿的陈廷远顿时感到一阵自责。
他也常年伏案工作，明白此间的痛楚。他知道现在的皇上已然变为一代明君，但却没想到居然如此勤恳。
而偏偏是这样的皇上，自己却要弃他而去。
也许……累倒皇上的那份折子，就是原本要交给他处理的呢?
因此，陈廷远第一时间放下返乡的行程，赶奔寝宫前去看望皇上。
一时间，寝宫的门外排起了长龙，消息传到昭阳宫，于梓玥也同样得知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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