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爆炸发生的瞬间，李二宝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最后一道刺目的火光。
随即，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狠狠揉碎。
冲击波像一记重锤砸在胸口，将他的五脏六腑都震得移位。
他下意识张开嘴，却连一声闷哼都来不及发出。
黄宇的身影在余光中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用整个身躯将他压进岩壁夹角。
这个保护动作让李二宝的后脑勺重重磕在石壁上，眼前炸开一片猩红的星火。
然后，真正的噩梦开始了。
岩层断裂的轰鸣如同远古巨兽的嘶吼，钢索崩断的尖啸像厉鬼的哭嚎。
无数碎石暴雨般砸在黄宇背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李二宝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脸上——不知是血还是汗。
两秒钟。
这场毁灭只持续了两秒钟，却像度过了整个世纪。
当最后一块巨石轰然落下，死寂如同实质般压了下来。
这不是普通的安静，而是某种超越人类感知的绝对静默——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在这方寸之地凝固了。
李二宝的耳膜嗡嗡作响，听觉被爆炸剥夺后产生的耳鸣在颅腔内回荡。
他试图眨眼，却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眼皮像是被焊死了，视网膜上还烙印着爆炸时的残像。
“黄……宇……”
他在心里呼唤，却连自己的心跳都感受不到。
某种粘稠的液体堵住了气管，每次微弱的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
肋骨可能断了三根，或者更多——疼痛信号已经混乱到无法分辨。
最可怕的是，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右手在哪里？
左腿是否还在？
这些最基本的感知都变成了谜题。
意识像被困在破碎的躯壳里，透过裂缝窥视这个崩塌的世界。
寒冷。
不是普通的低温，而是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宇宙真空般的绝对寒冷。
它一点点蚕食着残存的意识，将思维冻成透明的冰晶。
“这就是重点吗？”
最后一个完整的念头如风中残烛般摇曳。
没有走马灯，没有临终忏悔，只有对这个荒谬结局的淡淡嘲讽。
然后，连这点微光也熄灭了。
黑暗，彻底降临。
“我，想回家……”
东南废井，第四侧通道。
轰鸣声，从脚下震起。
不是回音，也不是远雷。
是整座井道结构的根骨，在某一处被生生震断。
藤原健次脚步一顿，刚踩上半截台阶的身体猛地一晃，整段通道的墙皮瞬间裂开蜘蛛网状的缝隙，一股混杂着土腥味和铁锈的气浪从矿井深处猛冲而来，将前方两名猎手扑得踉跄后退！
“爆了！”副指挥惊声喊道，“主风井塌了！”
“快后撤，快——！”
通道内一阵兵荒马乱。
猎手组开始本能性地收拢散兵，数人冲至交汇口，却硬生生被从井口内喷出的热浪震回原地。
藤原站在最前面，身形纹丝不动，像钉入石中的影子。
他看着前方那口弥漫着灰尘的深井。
那是李二宝、黄宇消失的方向。
耳边的战术频道不断传来报告：
“回收带全断！气压反馈为零，结构塌陷率超过九成！”
“断尾失联两人，剩余队伍已撤出！”
“下层空间全部崩闭，没光、没氧，除非是神——没人能从那种爆炸里爬出来！”
藤原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站着，眼神落在那团像伤口一样不停渗出烟尘的深渊口。
周围一片沉默。
直到一名作战组副官走近，小声道：“阁下……李二宝，他们……真的死了吗？”
藤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沉默了一秒，眼皮极轻地一垂，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即缓缓开口，声音淡得像冷风：
“这种级别的塌方，要么死，要么——比死还难受。”
“下去的人，不可能再上来。”
“……就算上来了，也废了。”
他的语气平静，可眼神深处却翻涌着某种近乎执念的不甘。
他还没亲手拧断李二宝的脖子，还没看着那双眼睛里的光彻底熄灭。
副官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可……档案没拿到，人也没抓到，我们还折了二十一个人……”
“回去之后，恐怕纱织小姐那边……”
藤原沉默了一瞬，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冷，像一把淬了毒的刀。
他缓缓从战术衣内层的防水夹层中，抽出两张残破却仍能辨识的纸张。
纸角被炸痕烧焦，边缘卷曲，其中一页上，密密麻麻写着几组数字与人名，印着一枚半模糊的印章。
但依稀可见上面的部分内容：
“Z-23节点，南都转运站，活体货物12人，编号K-7至K-18……”
“7月15日，王远东亲批，代号‘清道夫’行动，处理废弃实验体……”
部下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王远东的‘人线’交易记录？！”
“在鸫鸟的尸体上找到的，这家伙够狠，临死之前，还从李二宝怀里，拿命弄出来了几张。”
藤原健次将纸张摊开，眼神冷冽如刀：
“名单虽然不全，但足够让让王远东，睡不着了。”
“人没抓到，可以补。”
“线索没断——我藤原健次，不算输。”
部下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明白了什么：“您早就计划好了？故意让李二宝和鸫鸟互相残杀，然后……”
“然后我们渔翁得利。”藤原打断他，独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王远东以为能用‘覆针’把我们和李二宝一起埋葬？可笑。”
他转身，望向矿道深处隐约透出的天光，声音低沉：“回去告诉纱织小姐，李二宝生死不明，但王远东的‘人线’秘密……我们拿到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至于死掉的人……就说是李二宝杀的。”
部下咽了口唾沫，点头。
藤原最后看了一眼爆炸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李二宝，如果你还活着……”
他在心里默念，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下次见面，我会让你后悔没死在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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