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离了尘世喧嚣的空寂山林中，黑死牟再度恢复成了先前的面貌，六只血眼不再掩饰，沉默的看向了前方那仍在品尝着各色甜点小吃的少女。
明明已经化身为鬼，却仍然能够进食寻常人类的食物。
在她身上，已经出现了许多不合常理之事。
但那仍是一片空白的意识却是做不得假的，包括现在从她意识中读取到的那些愉悦的感受，也是根本无法伪造的。
将在城镇夜市上买到的食物尽数吃进腹中后，少女便又开始蹦蹦跳跳的一路哼着歌向前。
再度经过一座无人的荒山时，那阵歌声却突然停了下来，黑死牟不由抬头看向前方。
“师父，你会做什么乐器之类的东西吗？”
月光下，绯衣少女好奇的回过头问它。
紫衣武士的脚步停顿了下来。
“......不会。”
“诶？”
少女一脸惊讶的凑到了它身前，伸出白皙的食指，指向了它的胸口。
“可是我已经发现了哦，师父怀里一直揣着的东西，似乎是一支坏掉的竹笛呢。”
少女歪着头看向它，继续追问道：“那支竹笛是师父做的吗？为什么不修好它呢？”
带着一脸苦恼之意的少女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在我醒来之后，每次看到琵琶女手中的那把琵琶时，我都很想把它抢过来，自己弹奏一曲呢。”
她忽而轻轻笑了起来，猫眼一般的红眸紧紧盯着紫衣武士的眼睛，带着一脸天真的表情继续问它：“师父，我为什么会这样呢？”
“......”
紫衣武士沉默良久，最终一言不发的避开了她的视线，从她身旁走过，径直走向前方。
“......你若喜欢，回去后我会为你新制一支竹笛。”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少女立即直起身子，欢欢喜喜的继续哼着歌跟在了他的身后。
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旁人。
数百年过去了，最初那种强烈的饥饿感和嗜血欲望已经渐渐被隐藏在了血液深处，现在的黑死牟能够隐隐感到，同鬼王一样，它现在只对某些刻在心灵深处的执念印象深刻。
食欲于它而言，早已可有可无。
也正是因此，在面对着众多普通人类时，它丝毫没有表现出异常。
良好的出身和严苛的家教使得它从骨子里散发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的疏离感，举手投足都彰显着名门子弟的优雅和从容。
身后的歌声再一次停歇下来，黑死牟忽而侧过头去，望向了隐匿在不远处那一团阴影中的东西。
在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之后，绯雪一脸好奇的正想上前探查，却被挡在身前的紫衣武士拦住了去路。
窸窸窣窣的响动声自阴影处的密林中传出，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一名脸色苍白的青年持着刀，颤颤巍巍的从密林中钻出，站到了两人面前。
目光落在青年脖子上那绕了数圈的蓝色绸带上，又瞥到了被他挂在绸带上的那一枚勾玉挂饰，绯雪缓缓皱起了眉。
挡在她身前的黑死牟已然平静的握住了腰间的佩刀。
“......鬼杀队的剑士么，出现在此地，你想要挑战我么。”
在它缓缓拔出佩刀的那一刻，前方的那名青年立刻咬牙挥刀冲了上来，在他朝着这边冲过来时，绯雪甚至能够听到隐约的雷鸣声。
然而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青年手中的日轮刀便断为两截。
眼睁睁望着断裂的刀刃落在双脚前，青年颤抖着的双腿再也无法上前半步，他忽而直接向着黑死牟双腿一软，跪伏在了肮脏的泥地中。
“请您......饶恕这般孱弱的我......我也只是想要变成一个强者......将那些看不起我的垃圾统统踩死在脚下而已......”
“求您......成全！”
一阵风过后，黑死牟冰冷的话语悄然响起在耳边。
“......你似乎很是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
漠然注视着低垂在泥泞中的青年头颅，黑死牟向着它缓缓伸出了一条胳膊。
“你也想要变成鬼，以此获得更强的‘力量’吗......只要得到那位大人的认可，你就可以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虽然此时无法得到鬼王亲自赐血，但只需要心甘情愿的服下鬼血，即便是拥有着能够驾驭呼吸法之能的鬼杀剑士，亦有着直接转化为鬼的可能性。
“越是强大的剑士，化身为鬼所需的时间也越长。”
在那只伸到青年头顶上方的手掌中，一抹血光悄然涌现而出。
“我当初便用了整整三天......当然，在这些剑士中，也有极少数个体，因为体质特殊，直到最后也无法成功转化为鬼......”
一抹血色即将滴落在青年颤抖着伸出的掌心内。
血珠滴落的瞬间，却被一人伸手截下。
柔若无骨的少女手掌，白皙的掌心中，那一抹殷红格外刺眼。
当满头冷汗的青年怔怔抬起头看向身侧时，猝不及防却被那双猫眼般的红眸中蕴含的嫌恶之意镇在了原地。
“师父，为什么要给这个人赐血？难道只是因为他想要，我们就要给吗？”
目光嫌恶地扫视过挂在青年颈间的那枚勾玉挂饰，绯雪伸手拉住了紫衣武士的袖子。
“师父你看他，个头矮小、打扮穷酸、一副软弱无能的模样，还未在你手下走过半招就这么快跪地求饶。”
少女充斥着恶意和不屑的话语回荡在青年耳旁，他却只能握紧双拳，颤抖着低下头去，不敢反驳一句。
少女带着嫌恶之意的声音还在继续。
“像他这样的，在鬼杀队里应当也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喽啰吧，连‘柱’都不是的人，怎能妄想与我们成为同类？”
“......”
紫衣武士沉默的收回了胳膊。
袖角仍被她攥在掌心内没有收回，黑死牟默默点了点头。
“......你说得在理。”
与身旁的少女相比，眼前这个毫无斗志直接跪地求饶的青年愈发显得上不得台面了。
它缓缓转头看向仍带着一脸嫌恶表情的弟子，在这一刻，原本冷硬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
“......那你想如何处置他呢。”
绯雪笑容轻蔑，丝毫不在意的拉着它的袖子，不再看那仍跪在泥泞中的青年一眼。
“不如在他的肺叶上各扎两个洞吧，这样的家伙，我以后也不想再看到他了。”
少女的笑声清脆动人，然而听在青年耳中，却宛如是恶魔低语。
“一想到连这样的家伙都能掌握着一种强大的呼吸法，就令我感到恶心。”
无言以对的紫衣武士明显已经被她的话语说服了。
“......如你所愿吧。”
一声惨叫自山林中响起，过后很快又重归于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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