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眼前的人又变了，羞赧少年成了黑脸老师，挟着她穿越人潮来到了舞厅东南角通向楼上半层的旋转楼梯上，这里的空气比下方清新多了，原本在头顶由魔法汇成的星河也变得触手可及。
“学院西侧和南侧的禁制都坏了，莉莉丝。”瑞贝卡老师语气幽幽，脸色也在光芒下不停转换。
“不是我干的，我是翻东墙出去的。”莉莉丝迷蒙地试图用指尖碰触流动的魔力光辉，她已经困到快分不清现实梦境了，因此回答地格外老实。
“……”
瑞贝卡与沃尔夫对视一眼，后者露出“你看她你看她！”表情。
“沃尔夫希望由同为女性的我来和你谈话，但我想有些话你也听腻了，不如还是让沃尔夫自己和你讲讲，他是怎么来到歌蕾蒂娅的吧。”
“啊？”莉莉丝慢吞吞回头，茫然问道：“为什么讲这个？是要我做你们的证婚人了吗？”
原本倚在旋梯扶手处的沃尔夫猛地跳起来，给了莉莉丝一个暴栗：“胡说什么呢！”
“诶哟，您的幽默感是死了吗老师？”莉莉丝连抱怨都变得慢吞吞的。
可显然沃尔夫没心情跟她开玩笑，既然瑞贝卡让他讲，那他便直截了当：“我并非像瑞贝卡一样，从歌蕾蒂娅毕业又留校。我来自西高地的游牧部落瓦特族，能来歌蕾蒂娅，不过是因为和辛西娅有些私交。”
“辛西娅夫人？”莉莉丝努力睁开眼，难道说……
“没错，我母亲也是位女巫。”沃尔夫点点头，“但不是每个女巫都会亲自抚育孩子，尤其是男孩，我自小就被丢给了父亲……别那副表情，你可怜谁呢？”
“对不起，您继续。”莉莉丝捂住脑袋，生怕他再给自己来一下。
“瓦特族虽然信奉马神，但女巫世代庇护着我们，她们为牧民提供人和牲畜用的药剂，驱散山间瘴雾指引迷途的孩童回家，是山神一般的存在，能为女巫抚育后代，是值得骄傲的事。
虽然我不能去女巫集会，辛西娅和菲比那样的小女巫却经常下山来部落里玩，顺便换取物资，同为女巫后裔，我们自小关系不错。
……所以当奥兹勒那边出现了危机，辛西娅向西高地求援，我又厌倦了游牧生活，就决心投奔她换种活法。”
莉莉丝恍然大悟。
沃尔夫又指了指自己脸上那道贯穿右眼眼睑的疤痕：“你们这些学生都觉得，我是因为伤病，又或者被虚空兽吓破了胆，才退而求其次来到学院教书的吧？”
“没有没有老师，都是他们说的，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莉莉丝摆手否认，“我以为因为爱情呢。”
沃尔夫深吸一口气，脸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生气逐渐有些红。
“别骂她了，继续讲。”瑞贝卡揉了揉眉心。
这次沃尔夫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讲起：“我算是最早一批支援奥兹勒的人，当然，我这种散兵比不上泰勒骑士团的那些人，泰勒家族与碧舍普公爵的渊源，我想不用多讲，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莉莉丝点点头。
“等我到了奥兹勒，自然就与他们成了战友，虽然我来自瓦特族，但那些骑士并未因为我的出身看低我，对我很不错。”沃尔夫回想曾经扯起嘴角，光影正巧在这时变幻，莉莉丝似乎从中看出一丝伤感。
“那年我们终于建好了防御墙，也就是如今第一防线的雏形，大家高兴极了，觉得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东海岸的冬天是极冷的，海风也很大，我们那一班守夜者缩在新建成的防御墙上兴高采烈地幻想未来，不记得是谁拿出了酒，让大家每人喝几口御寒，我也喝了，我发誓我没喝多少……那天的月亮很圆。”
莉莉丝眼中的困意退去大半，她惊讶地看着沃尔夫教官，心中已有猜测。
“在歌蕾蒂娅我的身世已经不是秘密，但当年，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狼人血脉，也许是那天太累，也许是酒太烈，又也许是魔力潮汐变幻，还是女巫血脉影响？我不知道，总之——
在那个月圆夜，我返祖了……”
舞池里响起了一首浪漫舒缓的曲子，灯光暗下来，确定心意的少男少女相拥在一起，于舞池中缓缓挪步，沃尔夫教官的脸色变得晦暗不清，可不停滚动的喉头证明他的心绪并不平静，瑞贝卡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当夜还出现了兽潮，我……害死了几个人，他们都是最优秀的骑士，虚空兽也没能带走他们的生命，却被我害了。”沃尔夫自嘲的冷笑里带着丝自弃：
“你看，这就是混血种，不稳定的混血种，哪怕我的家族已经有几代都没有人返祖狼化，但说不清是什么契机，远古的血脉就会这样突然醒来，那时你就知道，你与普通人是不同的，也再也无法融入他们。”
莉莉丝没有说话，她恍惚记起，当初卓拉似乎就颁布了一条与此相关的政令，禁止不同种族通婚，为此还被矮人的史官批判。
“虽说辛西娅坚持我是被本能驱动的无意识之举，但我不想让她难办，请她给我该有的惩罚，她顶着压力拖了许久，最终让我在奥兹勒见到了西蒙，才知道他们计划筹建自己的军事力量，辛西娅力荐了我，因为她知道，歌蕾蒂娅和西蒙一定可以接纳我，身为混血种的我。”
莉莉丝了然，因为西蒙老师他，也是混血种……
可为什么沃尔夫老师突然要给他讲这些呢？莉莉丝在迷茫中惴惴不安起来。
瑞贝卡摸了摸莉莉丝的脑袋，少女如今已经长成一棵坚韧挺拔的青竹，她需要抬高胳膊才行：“莉莉丝，沃尔夫很担心你，他不希望你一时冲动，令你和你的后代走他的老路，混血种的日子不好过。”
“……啥玩意儿？我、我的后代？”
莉莉丝人都懵了，这都哪跟哪啊？她前一秒还在为沃尔夫老师的悲惨过去和混血种的命运而感慨，怎么话题突然就扯远了？
“别再瞒了，我们都知道了。”瑞贝卡的语气转为严肃，“莉莉丝，你是——”
舞池的舒缓乐曲在这一刻正好结束，室内有一瞬间的寂静，而几个人的位置正好处于舞池上方，于是靠近螺旋楼梯这一侧的半边舞池都听到了瑞贝卡铿锵有力的话语：
“莉莉丝，你是龙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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