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张老邪时，他正在熬药。
“舅父何时找到你的？”我开门见山的问道。
他将药壶端到桌子上，抬起头，笑呵呵得看向我道：“你怎知，你舅父找过我？”
我坐下来，叹口气道：“鲛人的眼泪？这高家夫人怕也是南汉人。”
“对，她的确是南汉人。”
南汉靠海建国，传闻海中常有鲛人鸣哭。就此，南汉渔民中有不少人，都以捕杀鲛人为生。
只是，传闻毕竟是传闻，若谁真见过鲛人，那也没听闻过。
“舅父找你何事？”我继续问道。
“都这么久了，你也该见见他老人家。”张老邪颇为无奈道。
我轻笑一声，无语道：“这就是你们去毒魏咸美的原因？”
“毕竟他是大周皇帝的耳目。”张老邪急着解释道：“不是，我可没毒他。”
“却用得是你的毒。”
张老邪摇摇头看向我道：“这你都猜到了？”
“如今，你狮子大开口，跟高夫人要鲛人的眼泪，是何用意？”
“我能有什么用意？就想试探一下。”张老邪皱着眉，向我说道。
“你想试探，魏咸美被毒这件事，跟高夫人有没有关系？”
“不错。现在看，似乎是没有。”张老邪得出结论。
我想起刚刚高夫人逼婚的神态，现在就说此事与她无关，似乎言时过早。
“什么时候见舅父。”我问道。
“此事不能让魏咸美知道。”张老邪沉声道：“这大周的新皇帝，我可惹不起。”
“既然惹不起他，还敢动魏咸美？”
“我这不是来给他解毒了吗？”张老邪说着，将药汤端到我眼前，继续道：“不过是困他几日。”
我伸手接过汤药，转过身便回到了屋里。
当晚，张老邪带我来到一处渔船，我走进船舱的内阁，看见一男子正坐在木椅之上。
“雪儿拜见舅父。”我俯身行礼道。
“哎呀，都自家人，无需多礼。”舅父连忙起身，一把拉我起来，亲热道：“好久没见我这大外甥女，舅父甚是想念。”
“雪儿也时常想念舅父。”
“哎，那柴荣登基，幸好没有为难你们。”舅父扶着我的肩膀，温声道：“孤在南汉，也是替你们担心。”
我见眼前这与我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他一脸慈祥温吞的样子，很难想象这是阿冷哥口中，冷心冷面，一直只想利用我的南汉国君。
“雪儿深居后宅，也未有什么离经叛道之举，大周皇帝何苦为难于我。”
“是的，你深居后宅，不问朝堂政治自是不会落人把柄。”
我心里深深吸一口气道：“舅父，此次来中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没有事，就不能来看看你？”舅父笑着道。
“当然可以，若不是我急着去大辽。莫说舅父来看我，我就是长居南汉，陪着舅父都可以。”
“哦？长居？已为人妇，如何还能长居娘家？”
我神情突然悲伤，深深叹一口气道：“很快就不是人妇了。”
“如何这般说？”
“我之所以能去大辽，那是已经跟赵匡胤决裂了。”
“决裂？”舅父重复我的话，思索片刻道：“你也是小孩子心性，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为何执意于你那师父。”
“师父一手养育我，雪儿怎能不闻不问？”我哭着道。
“好，好...”舅父拍着我肩膀，柔声安慰道：“这样的话，与你夫君好好说便是，何苦闹到决裂呢？”
“他赵家家规森严，若不如此，如何出来。”
“那...舅父年纪大了，你与夫家关系这般冷峻，让我百年之后，如何放心，撒手西去。”
我擦擦眼角的泪珠，愕然抬头道：“舅父，你正值壮年，何苦说自己百年之后？”
“如今天下战争不断，王侯将相也难保朝夕。”
“舅父，可是南汉出了什么事？”
“哎...”舅父深深叹口气，又连忙摆手道：“这军政之事，你还是不要掺和进来。好好跟夫君，过你的小日子的好。”
我见他真是闭口不谈，便也没再继续问了。
张老邪送我出来时，对我道：“你瞧，你舅父你还真是挂心你。”
“南汉出了什么事？让他不远千里来到这里？”
“他来找大周的皇帝，说是...合作。”
“攻打南唐？”我神色一紧道。
张老邪双手叉着腰，对我眼神赞赏，欣喜道：“你还真是聪明啊！”
我转身，懒得搭理他的夸赞，见那滚滚黄河水，不由叹道：“怕你也是，只知这其一，难懂他们背后的其二。”
“哦？难道真要发生什么大事？”张老邪忍不住问道。
我快速走进高家大院，对张老邪的问话，敷衍道：“什么事都没我师父重要。”
入夜，我在床上辗转反侧。舅父句句不让我干涉朝政，但实则是希望我替他做事。
“师姐？你是不是没睡觉？”小师弟轻手轻脚，来到我房间，小声问道。
我一下子起床，披件衣服走到茶桌边，见师弟站在门口，温声道：“夜里风大，快进屋来说。”
“咸美睡了，我便来你这里瞧瞧。”他踌躇着道。
“哎，你怕也是猜到，是谁来找我了。”我长叹一口气，坐在椅子上道。
“你，你要怎么办？”
“现在舅父表面上和大周合作，暂时不会为难于我。”我想了想道：“等咸美好了，我们得赶紧动身。”
“陛下，想必念在你，也不会对你舅父，做到赶尽杀绝。”
我看着红烛微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南汉弹丸小国，对中原皇朝只有称臣的份。想必舅父，也是位“识时务者”的君主。
次日，高小姐一大早来到咸美的屋子，她红着脸道：“对不起，我娘昨日那样逼婚于你，实在有些过分。”
小师弟站在身边，听她这么说，好笑的怼道：“逼婚好过骗婚吧。”
“之前是我太心急，我已经道歉了。”高小姐急着道。
我拉过小师弟，温声对高小姐道：“我师兄张老邪误诊他的病。再过几日，魏公子的毒就好了。”
“真的吗？”高小姐欣喜道：“那我去跟娘说。”
她说完便跑出去。
小师弟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对咸美道：“今晚，我们就动身。你可还好？”
咸美坐起身，笑着道：“有沫儿悉心照顾，我如何能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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