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立德山谷横亘于旷野之间,仅容四五辆马车并行的窄道蜿蜒穿谷而过,路面坑洼不平,布满碎石与干涸沟壑。
两侧高山拔地而起,山势起伏陡峭,坡面覆盖着茂密的灌木丛与苍劲古木,枝叶交错遮天蔽日。
嶙峋怪石穿插其间,或如獠牙探向半空,或如巨岩横亘坡麓,阴影在谷底交错叠加。
谷风穿林而过,卷起细碎落叶与尘土,在寂静中掠过岩壁,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高处的树丛与石缝间暗藏隐蔽角落,恰是伏兵潜藏的绝佳之地,整座山谷透着几分险峻与肃杀,仿佛静待着即将到来的厮杀时刻。
第七军团的残兵朝着哈立德山谷方向狼狈奔逃,身影很快消失在谷口的阴影中。天明帝国禁卫军第 3 旅的追击队列正势如破竹,突然一声厉喝划破山谷:“停下!”
任一鸣屹立于火晶指挥车顶端,鎏金指挥刀猛地劈向半空。大队人马闻声齐齐止步,马蹄扬起的尘土在谷口弥漫,士兵们面面相觑。
他挺直脊背,锐利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谷道,又转向两侧高耸的山峦,眉头紧蹙 —— 卢斯残兵竟凭空没了踪迹,而后方已传来女皇亲率第 9 旅迫近的号角声。
“妈的,跑哪儿去了?难道钻山里了?” 任一鸣低声嘀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刀柄。连续取胜的锐气被这诡异的寂静浇凉,心底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紧随其后的李患之刚踏入谷口,便察觉了异常。
按她的行军铁律,遇此狭窄地形必先派斥候探查,确认无伏兵再推进。
可拜哈曼陷落后,卢斯东线守军近乎全灭,她实在不信诺斯德还能组织有效抵抗;加之此路是通往鲁普哈的必经之道,别无选择;方才追击心切,竟一时疏忽了探查,径直随前军踏入了山谷。
越往谷内走,那股不安便越发强烈。
她猛然忆起,自己曾无数次利用此类地形设伏,将对手逼入绝境 —— 当年对战倭桑瀛大将秀源武藏,便是在相似的山谷中巧用火攻,将其大军烧得片甲不留!
念头闪过,李患之心头警铃大作。她闭上双眼,周身无形的探查气场如蛛网般蔓延开来,掠过岩壁、树丛与石缝。不过数个呼吸,山谷两侧的布置便被她探得一清二楚:
半山的密林里,二十辆插满箭镞的火厢车静静蛰伏,数百名卢斯士兵身披铁甲、手握利刃守护其侧;手持火把的操作手屏息凝神,目光死死锁定谷道中央,看样子只待一声令下,便要点燃那火厢引线。
而山谷另一头的出口处,大队骑兵已整装待发,骑枪斜指天际,只盼谷内信号响起,便跃马冲锋、斩敌破阵。
“好周密的布置。” 李患之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许,又迅速被冷厉取代,“若不是提前察觉,今日还真要栽个大跟头。”
“拿枪来!” 李患之眸色一沉,冷喝声穿透山谷的寂静。身旁禁卫不敢耽搁,立刻双手捧过一杆定制的后装击发步枪。
她一把攥住枪身,指尖萦绕的一丝微弱能量悄然渗入枪膛,顺着枪管蔓延开来 —— 这是她独有的异能,能将自身能量转化为枪械的动能,突破射程与精度的桎梏。
无需瞄准,李患之单手平举步枪,枪口微抬对准半山密林的一处阴影。“呯!” 清脆的枪声划破谷道,枪口火光一闪,子弹裹挟着破空之声疾射而出。
“轰!——”
刹那间,半山林内爆发出震天巨响,火光如火龙般窜射开来,浓烟滚滚升腾。
透过摇曳的火光与茂密枝叶,隐约可见林中人影疯狂逃窜,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 那发子弹精准命中了一辆火厢车的药筒,瞬间引爆了整辆车的箭镞炸药。
“卧槽!是埋伏!” 顾俊川反应极快,猛地从指挥车上窜起,声色俱厉地嘶吼:“全员戒备!重机枪架起来,朝着半山树林狠狠扫射,不准放一个活口出来!”
“突突突突 ——” 数挺 “讙吼” 重机枪同时咆哮,火舌喷涌,密集的子弹如铁雨般倾泻向山林。火光映照下,试图冲出树林的卢斯士兵纷纷倒地,尸体很快铺满了山坡。
“不好!被发现了!快推火厢车出去,点火射击!” 卢斯帝国的火厢车队长们彻底慌了神,顾不上等待预设信号,急声喝令士兵们将剩余火厢车推出林外,手忙脚乱地准备点燃引线。
可就在一名操作手举起火把的瞬间,“呯” 的一声枪响再次响起。那士兵眉心飙出一抹血花,直挺挺倒在血泊中,火把滚落林间,点燃了几片枯草。
半山与谷道相距足足五百丈,早已超出常规后装击发枪的有效射程。但对李患之而言,这不过是寻常距离。
她的目力远超常人,能清晰捕捉到半山上每一个细微动作;再加上提前注入枪身的能量,让子弹动能暴涨数倍,精准度与射程都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只见她持枪的手臂稳如磐石,枪口不断转换方向,每一次枪响都伴随着一名卢斯士兵倒地。
无论是试图点火的操作手,还是守护火厢车的卫兵,只要敢现身林边,无一能逃过她的精准射杀。除了最初被引爆的那辆,其余火厢车竟连引燃的机会都没有。
短短半柱香时间,所有火厢车操作手尽数毙命,十余辆火厢车孤零零地停在林边,成了无人问津的废木箱子。
“破军、许俦、雄威、镶玉!” 李患之脸色微冷,厉声下令:“你四人各持步枪看守半山,但凡有卢斯人胆敢靠近火厢车,即刻击毙!” 随即又转向顾俊川,语气不容置疑:“派一队士兵上山,将所有火厢车尽数缴获,严防卢斯残兵用它袭击我军!”
“是!” 四人齐声应命,迅速抢占谷道两侧高地,枪口瞄准半山;顾俊川也立刻调派士兵,沿着两侧山坡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
李患之转身抓起指挥车上的无线电话筒,按下通话键,声音透过电波清晰传往前军:“任一鸣,听朕号令!你部即刻会遭遇卢斯骑兵冲锋,切记 —— 严禁使用火炮!”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敌军后军若听到炮响,必然惊惧逃窜。朕要将计就计,把他们尽数歼灭在这哈立德山谷之中!听明白了吗?”
“臣遵旨!” 电话筒里传来任一鸣铿锵的回应。
李患之放下话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诺斯德的诱敌之计确实周密,可惜,他遇上的是身经百战、异能在身的自己。
“想跟老娘玩计谋?” 她低声自语,眼中寒光乍现,“今天就让你们好好尝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哈立德山谷西口,林木掩映的空地上,卢斯帝国的伏兵主力正悄然蛰伏。山谷内的惊天变故,并未传至此处。
老将诺斯德一身厚重链甲,肩甲上的战痕在日光下格外醒目,头戴尖顶铁盔,骑跨在一匹通体乌黑的雄壮战马上,手中缰绳攥得死紧,目光死死盯着谷内方向,静待那约定好的信号。
他早已将计划在心中推演千百遍:待天国大军尽数深入谷道,两侧半山的火厢车便会同时引燃发射,爆炸箭镞将敌阵搅得大乱;届时自己亲率骑兵冲锋,借着混乱直捣敌营,马踏乱军、斩将夺旗,一举扭转战局。
这是卢斯帝国最后的机会,也是他为挚友撒卡拉马复仇、为帝国荣耀死战的终极赌注。
身后,五千名卢斯禁卫骑兵列阵如墙。他们身着冷硬的链甲,尖顶铁盔泛着森寒的银光,手中丈余长的骑枪斜指地面,锋刃在日光下闪动着致命寒芒。
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喷着粗重的响鼻,鬃毛无风自动,仿佛也感受到了战前的凝重,早已按捺不住要飞驰而出、踏平敌寇的躁动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诺斯德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渐生焦躁 —— 为何谷内迟迟没有动静?难道火厢车操作出了纰漏?
就在此时,“轰!——” 一声震天巨响从山谷深处传来,声浪裹挟着气流席卷而来,震得地面微微颤抖,惊得林中飞鸟四散逃窜,细碎的啼鸣划破寂静。
紧接着,谷内重机枪的嘶吼声、人喊马嘶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厮杀声响。
“成了!” 诺斯德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所有的焦躁一扫而空。
他猛地抽出腰间弯刀,刀身映着日光,劈出一道冷冽的弧线,苍老却雄浑的喝令声震彻四野:“卢斯的勇士们!信号已至!随我冲杀进去,将天国人斩尽杀绝,扞卫帝国荣耀!杀啊 ——!”
“杀 ——!” 五千骑兵齐声暴喝,声浪直冲云霄。
他们齐齐挺枪,骑枪如林,战马轰然发力,四蹄蹬踏间卷起漫天尘土。铁蹄声、呐喊声、铠甲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如惊雷般朝着山谷内狂奔而去,势要将谷中的 “乱军” 彻底碾碎。
没人知晓,他们满心期盼的伏击早已败露,此刻冲向的,并非混乱的敌阵,而是李患之早已布好的天罗地网。
五千卢斯骑兵如惊雷奔袭,铁蹄踏碎谷道的大地,朝着想象中混乱的敌阵猛冲而去。
可迎接他们的,并非溃散的乱军,而是谷道两侧早已架设就绪的十挺 “讙吼” 重机枪 —— 黑洞洞的枪口骤然亮起,喷吐出致命的火舌,“突突突” 的嘶吼声传遍山野,震得人耳膜生疼。
前排骑兵如同被狂风扫过的麦浪,瞬间成片倾倒。密集的子弹穿透链甲,鲜血顺着甲胄的缝隙飞溅而出,染红了身下的战马。
受惊的战马嘶鸣暴跳,将背上重伤的骑兵掀翻在地,随即被后续疾驰的骑兵踏过,肉泥与鲜血混在一起,在谷道上铺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大人小心!” 骑兵队长见势不妙,猛地催马冲到诺斯德身前。高大年轻的身躯瞬间被密集的子弹打成筛子,鲜血如泉涌般喷出,他翻身坠马时,还死死盯着诺斯德的方向,最终被失控的战马拖拽着跑出数十丈,才重重摔在地上,血肉模糊得没了半点动静。
诺斯德耳边只剩凛冽的风声与战马的悲鸣,其余声响尽数被机枪的咆哮掩盖。他眼中所见,尽是飞溅的鲜血与倒下的袍泽,人尸马尸交错纵横,原本整齐的骑阵瞬间溃散。
突然,他的战马一声凄厉长鸣,被数发子弹击中,轰然倒地,将他苍老的身躯狠狠甩了出去。手中的弯刀落地时 “咔嚓” 一声折断,半截刀刃插在碎石地上,依旧泛着冷硬的寒光。
后背重重砸在地面,一股巨力瞬间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仿佛要从身体的每一处缝隙窜出。诺斯德猛地喷出一大口血,血沫中夹杂着细碎的内脏残渣,可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唯有一片麻木的死寂。
“败了…… 一切都败了……” 这念头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让他浑身冰凉。
他踉跄着勉强撑起上半身,此时山谷内的枪声已然停歇,死寂笼罩着战场。当他抬头,第一次近距离看清对面的天明帝国大军时,眼中不由自主地涌上一丝震撼:
火晶运兵车庞大的金属身躯泛着冷硬的光泽,车轮碾过地面的痕迹深嵌其中,那是卢斯帝国从未见过的工艺;
士兵们手中的步枪线条流畅,金属咬合处严丝合缝,每一寸都透着难以企及的精湛,正是这些 “魔物”,夺走了他麾下无数将士的性命。
就在他失神之际,李患之缓缓走下指挥车,手中依旧提着那杆步枪。高筒皮靴的高跟踩踏在布满血污与碎石的战场,“咔哒、咔哒” 的脆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敲在诺斯德的心尖上。
“朕很欣赏你,诺斯德老将军。” 李患之脸色平静,语气中带着几分真诚。
诺斯德仿佛未曾听见,目光始终死死盯着她手中的步枪,连她绝美的容貌都未曾让他抬一下眼皮。
他的嗓音沙哑干涩,带着粗重的喘息,宛如在叙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我能看看吗?击败我们卢斯帝国的武器,我还未曾仔细看过…… 真是遗憾。”
“可以。” 李患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毫不犹豫地将步枪递了过去。
“陛下不可!他是敌人!” 身后禁卫们急忙出声提醒,却被李患之抬手打断,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诺斯德双手接过步枪,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
这武器精美得不像话,却又透着致命的危险。他试图寻找弹药的位置,却找不到丝毫痕迹。这时,一根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在步枪侧:“这里,子弹从这里装进去。”
“这里吗?” 诺斯德依言打开弹夹,看了一眼里面排列整齐的子弹,缓缓点头,又指了指扳机的位置,声音平静得可怕:“然后扣动这里,就能杀人,对吗?”
“是的,那是扳机,扣动即可。” 李患之站在他身侧,语气温和,两人的姿态,竟像是孙女在教爷爷使用新奇物件。
“恩,懂了。” 诺斯德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李患之绝美的脸庞上。有那么一刹那,他竟有些恍惚 —— 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孩,竟是那个亲率大军,将卢斯帝国彻底击溃的女皇帝。
“陛下真是奇才。” 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复杂难明的神情,低下头,声音低哑,“真希望…… 今后我卢斯帝国的士兵,也能用上这样的武器……”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步枪顶在自己的下颌上,手指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呯!”
清脆的枪声在山谷中回荡,鲜血顺着他的头顶喷溅而出,染红了身前的土地。诺斯德苍老的身躯晃了晃,最终轰然倒在血泊之中,双眼圆睁,望着卢斯帝京的方向,带着无尽的遗憾与不甘,彻底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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