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就这么走了，留下一堆窃窃私语的人，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徐青容可怜的，也有说她心狠的，毕竟是亲娘的娘家人。
还有说她不知好歹的，谁家好姑娘会自曝家丑。
这年头，不，无论哪个年代都有这种人。说啥好肉得烂在自家的锅里，一家人在家里打生打死没事儿，在外面可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
但是，丁家人跟她不是一家人呀。
她又何必为这些人留脸面？
她傻吗？
说那些话的人，都是占了老实人便宜的人，又用这种论点来束缚着老实人，为的就是能一直让他们占便宜。
谁要是信了这些鬼话，才是真傻了呢。
她没有那么多助人的心，谁对谁好都是相互的，没有人能一味地付出，就算是至亲之人也不行。
就像她教给村里人做麦芽糖，就是想让村里人承她和沈离的情，有些事情好说话。
沈离突然拉起她的手来，走得飞快，一会儿就混到人群里不见了。
他们都穿着军大衣，虽说看上去都是旧的，但都没补丁，还是很保暖的。
此时在大衣袖子的遮掩下，手拉着手也没人看到。主要是人太多了，大家都在买东西过年呢，没那闲工夫看别人咋样。
那个管闲事的小姑娘和大娘，此时也后悔帮徐青容说话。
“我呸！原来是杀人犯家里的丫头。”大娘也是个口快的，当场就把心里话全部吐出来。
小姑娘也是随了大娘，也是哼道：“就是，真是太不要脸了，家里人杀了人家的亲人，她还有脸去求人家，也不知道是蠢还是坏了。”
“又蠢又坏！”
“可不是又蠢又坏！”
一句两句，大家都在说徐青容又蠢又坏。
徐青容十岁了，也是个大姑娘了，也要脸，更是明白这些人说的是什么。
此时她小脸惨白，咬了咬牙也钻进人群里跑了。
跑了十来分钟的样子，来到一处人少的摊子后面，躲到了用板车挡风的地方。
这里放着的都是摆摊人的工具，板车啊，背篓啊啥的，将这些东西放到一起，再围上一个草毡子挡风，就不会那么冷了。
徐青容钻进草毡子里，眼泪吧唧吧唧流了下来，恨恨地说：“爸，我被人骂了，杜若那个贱人又没理我。”
徐建华朝她招招手，“不怪你，杜若她是真变了。别出去了，在这里跟你哥暖和暖和吧。”
“爸爸！”徐青容抱住父亲，哭得更厉害了。
徐青木情绪也很低落，闷闷地说：“爸，咱们啥时候能回城啊。你看我和妹妹的手脚都长冻疮了，等开春痒得要死。”
徐建华叹了口气，“不好说啊。你爸我被人害了，想要回去，没那么容易。
你们在这里暖和着，我出去给你们买点獾子油抹抹。再给你们买点布和棉花，回去让你奶给你做大棉袄穿。”
“谢谢爸爸。”两个小崽子很是感激地看着徐建华。
待他走后，徐青木的脸便沉了下来，小声道：“妹妹，以后别干这样的事了，我们不会成功的。何必让自己受苦呢。”
徐青容的表情狰狞，“哥，不是我不想，是我不做他们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要是我不出去挨冻挨骂，我们哪里会有大棉袄穿？”
徐青木握着拳头，咬着牙说：“等我们再长大些就好了。”
“哼，谁让我们的娘死得早呢。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徐青容也道，“哥，我看到那个小崽子，真想掐死她，以后就不用洗尿布了。”
徐青木的眼睛里的光明明灭灭，“忍吧，等他们老了就好了。”
“还有那个杜若，我也恨她。”徐青容道，“要不是她，我们哪里会变成这样。
那年她乖乖地嫁到我们家不就好了？你不知道那个丁红豆有多么恶毒，在爸面前有多会装……”
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但是声音却是很小，在呼啸的北风中，还真没传出去。
徐青木啥也没说，揣着手冷得直打哆嗦。
杜若这会儿还不知道，她从书上看到的剧情里父慈子孝的画面已经不再有。
她和沈离正在帮着大队长媳妇装糖块和算账呢。
他们村里的糖今年可出名了，也不是谁都能去供销社买的。
但年底赶大集就不一样了，十里八村的人都会来这里转一转，来个以物易物啥的。
他们赵家囤儿大队可是以集体的名义卖东西，正规的，而且卖的糖块可是比供销社那里便宜一些。
就是有些糖不大好看了，但那也是糖呀，味道一样好吃。
这些不大好看的糖就是做糖块的时候剩下的边角料，人家供销社不收的。
攒得多了，这些边角料可以回炉重造，颜色可能没那么好看，但是味道不差的，价格还便宜。
花生酥卖得最好，年纪大的也能吃，里面掺了细细的花生面儿，好吃得很。
突然，杜若在算账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他们村里住牛棚的人来买东西。
大队长媳妇也是愣了一下，然后就跟没事儿人一样问买啥。
这回是那个半大孩子和一个瘦高个的男人一起过来的，给了五毛钱，说要买糖，买最便宜的糖。
大队长媳妇给秤好，又悄悄地抓了几块好的花生酥，让杜若收钱。
杜若笑着收了钱，看那个半大孩子一直看她，就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瓜子儿来塞他手里。
“买完东西赶紧回吧，天怪冷的。”杜若提醒道，眼神儿却是看向了别处。
半大孩子赶紧看过去，不远处有两个戴着红袖章的人，他拉了拉男人。
两人着急忙慌地走了。
杜若想跟沈离说点儿什么，转身一看，沈离不见了。
沈离也跟上了这两人，他有些事情想问他们，当然是有偿的。
等红袖章走过来检查下赵大队长的文件后，啥也没说，只抓了一把糖块就走了。
大队长媳妇轻轻地呸了一声，“吃了糖不给钱，跟土匪有啥区别？”
赵大队长小声呵斥，“行了，咱们这算是好的了。赶紧卖完，咱好回去。惹到了他们，有的麻烦。”
杜若也在心里骂，这就是土匪呀，新社会了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啊，跟旧社会的地痞有啥区别？
正想着，大队长媳妇又让杜若收钱了。
杜若抬头一看，哟，这人她也认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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