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晴神情很是犹豫，纠结了一番才说道。
“哎，您也是做企业的，也知道回购的这事，可费神了。我求了不少人，才找到一家有实力的食品快消企业，愿意接你们的股份，我都和人家谈好了，现在毁约，确实不合适……”
那中年男人一听宁晴说是找了食品快消企业来承接股份，那岂不是他同行竞争者，眼咕噜贼溜溜的转了几圈，赔笑地问道：
“宁总，您找的哪家食品快消公司？”
宁晴表情似是有些为难。
“这好像不太好说吧，我和他们签了保密协议的。”
听到回购的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那个中年男人情绪明显急了，也顾不上品茶了。
“那企业可提了什么条件。”
“哎，您也知道，我们宁氏现在账上资金困难，又急着找钱回购，他们提的条件肯定很是苛刻……”
宁晴说到这里就不说了，故意吊着胃口，把胡乱猜想的空间留给别人。
那中年男人眼珠子都瞪大了，着急等着后话。
他越急，她越不急。
宁晴叹息一声，捧起茶杯，吹散了表面的热气，优雅地抿了一口。
“哎呀，宁总，你可急死我了，他们提了什么条件……”
“这……不好说呀……”
“宁总， 我们都是老朋友了，我公司和宁氏传媒合作这么久，那都是推心置腹的合作伙伴，这点事咱们还瞒着吗？”那中年男人见撬不开口，于是便想着打些感情牌。
宁晴的表情犹犹豫豫，眉头紧皱着，纠结半天，才长叹一口气。
“哎……毕竟都是老朋友，我还是告诉您吧。他们要求，以后宁氏传媒的广告页最好的版面都要留给他们公司的产品，而且还要求必须签署排他协议。”
“排他协议？”听到这几个字眼，那中年男人立刻不淡定了。
“嗯，就是放了他们的广告，就不能放其他的食品类广告了。算是要独家为他们服务，我这也是没办法，缺钱嘛。”
宁晴说的惨兮兮的，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
那中年男人急得都站起身来，愁容不展的。
“这怎么行！我们每年也需要投放很多广告的，这么一搞，我们销售岂不是受影响。宁总，这协议可不能签，我们不要求回购了，我们以后就是长期股东，宁氏传媒的坚定支持者！”
他讲的慷慨激昂，言之凿凿的样子让宁晴都有些反胃。
这话，她之前和他们合作的时候，已经听过一遍了。
现在她只觉得恶心。
“这事真不好办，人家把钱都准备好了，我现在说……”
“宁总，这事这样，我们这边撤销回购请求，再增投宁氏2500万，您看行不行？”
“这……”宁晴表情还在犹豫，这个价码还没到她心理预期。这一连数日，因为常盈顺被杀案的发酵，宁氏传媒一下子成了全网同情的受害人。亲身涉险的她，更是在自家媒体添油加醋的宣传下，成了孤身犯险，深入敌穴的帅气女总裁，几番爆炒下成了网络上最火爆的话题之一。一时间宁氏传媒声名鹊起，用户不减反增，连带着宁晴自己，都带上了网红女总裁的标签，人气旺的不行，现在完全有谈判的底气。
但她心里明白，那不是自己的功劳，自己才是被保护的那个。甚至因为她的失误，还让林奕深陷险境。
那中年男人有些肉疼，咬了咬牙，继续说道：“以后我们这边对宁氏的广告投放数量再涨30%。”
宁晴就差笑出声了，差不多了，价码合适就收手，毕竟这个回购对象是她忽悠编出来的，这回购的钱，她到现在还没有凑齐呢。
“哎，您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就去和他们说说，大不了赔偿点违约金……”
那中年男人见宁晴没有继续狮子大开口，松了一口气，还连连道谢了几声。
……
送走了客人，宁晴瘫靠在老板椅上，拉下了窗帘。
明明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无形中解除了宁氏传媒的潜在的回购危机。如今公司用户数量已经大幅反弹，甚至比原先的用户基数还有提高了4%，宁氏传媒重回正轨，一切又好起来了。
但是她却提不起一丝喜悦的劲头。
好累……
真的好累……
这种戴着面具生活的日子，她原本乐在其中，享受着被人捧在聚光灯下，位于舞台中央的感觉。
一场变故，才让她如梦初醒。
原来，这场盛大的舞会，每个人都戴着面具。
当她的舞蹈出现失误，音乐出现杂音的时候，那些原本热烈鼓掌的观众们，都停下了掌声，摘下了面具。
她听得清清楚楚，每个人的嘴里，都是轻蔑的嘘声。
她看得明明白白，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露骨的嘲讽。
“宁氏传媒算是完啦。”
“这么大的企业，就毁在这个小姑娘手上，年轻果然还是不行呀。”
“这肯定是宁晴管理能力不行，要不然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宁总，恕我直言，我们股东不仅要撤资，还要追究你的管理责任。”
……
她恍恍惚惚间，仿佛听见了一个温柔的嗓音。
“宁晴，觉得累，就早点回来嘛，今天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小甜点。”
“怎么啦？今天上班受气啦？好啦好啦，说给我听，我帮你批斗他。”
“有什么想法可以大胆的尝试，我和宁叔都是你坚强的后盾嘛……”
她有些想起，那一日，挡在枪口前，他高大的背影和厚实的胸膛。
她有些想起，那一日，他双臂染血，在医院走廊上对众人介绍案情时，对她的失误闭口不提。
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她不仅不是那个勇敢的女总裁，而是蠢笨得差点让林奕深陷死地的累赘。她完全不敢看网友们对她的超高评价，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她根本配不上那些“又美又飒”的风评。
真正的功臣，真正的英雄，无声无名而去。
好像他一直就是这样……
默默陪伴她从懵懂无知，到独当一面，把最和煦温柔的情绪都给了她，从未索取过什么，唯独他自己被伤的体无完肤，黯然离开。她任性，她恃宠而骄，总觉得他有一天，还会灰溜溜的回到她身边，告诉她“我离不开你”。
殊不知，再见，她已经在深渊，嘶哑的喊不出求救，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奋斗一生的产业在自己手上崩塌坠落。在那天空都彻底灰暗的几天里，他仿佛带着希望和光芒缓缓朝她走来，表演了一出力挽狂澜的绝佳剧目，又在众人起身鼓掌前悄然离去，把舞台的最中央又留给她。
好像，他从无所求。
好像，他从未来过。
一行清泪从她脸颊缓缓滑下，零碎的晨光像是无孔不入，穿过百叶帘的缝隙，落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网格状的投影模糊了她的脸庞，看不清表情。
她颤抖着伸手，把桌上那个小相框抱在胸前里，任由泪珠滴落在相框中的两人的笑颜上。
相片里戴着学士帽的她笑颜如花，身后的林奕嘴角含笑，竖着大拇指，柔情脉脉地望着她。
“宁晴，毕业快乐。”
“嘻嘻，终于不用读书啦，解放喽。”
“傻死了你，有想好毕业之后做什么吗？”
“我是独生女嘛，家里企业还是要接班呢，要不然我那老爸，又要念叨了。”
“也是，不过做企业很辛苦哦。”
“不辛苦，我看那些偶像剧里的女总裁，不都是潇洒地指挥人往东往西嘛。”
“那都是电视剧，现实可没那么轻松。”
“嘻嘻，那也没关系，林奕你会帮我的嘛。”
“当然。不过我可是专门研究经济犯罪的侦探，轮到我帮忙的时候，我的宁晴可就糟糕喽。”
“胡说八道~”
“还有呢，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计划？”
“什么呀？”
“你说呢？”
回忆里的宁晴脸颊微红，小手拽着学士服，踮起脚尖，凑近林奕的耳旁，调皮的轻声说道。
“你是说嫁给你的事吗？那不是都约好了嘛。”
……
抽泣声回荡在清晨的办公室里，锥心刺骨的痛楚让她的呼吸都变得艰难，她的手指轻颤，指尖蘸着泪水，抚上了相片里林奕的脸庞。
“对不起，我们都约好的，是我把你弄丢了。”
“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回来，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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