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她轻轻摇头，发梢在夜风中扬起细微的弧度。
“不知道？”
顾晟镜片后的赤瞳闪过一丝诧异。
“嗯。”
祈涟无意识地揉捏着玩偶耳朵，视线落在远处变幻的霓虹上：
“这个能力……出现得很突然。”
她试图扯出笑容，左手却往袖口缩了缩。
霓虹光影交错间，顾晟的目光锁在她手腕内侧——
一道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银痕正在灯下泛着冷光。
——植入痕迹。
来自外部植入的能力。
难怪他始终无法直接感知到她的能量波动，只有在轻微接触时才能捕捉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异常。
她不是一个真正的能力者。
而是人为干预的。
旋转木马欢快的音乐此刻听来格外刺耳。
“祈姓......”
他指节轻叩扶手：“你父亲，是祈业合？”
祈涟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怀里的玩偶被她无意识地勒出深深的褶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低垂着，睫毛在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这个反应，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她不是不知道能力何时出现，而是不愿面对那个残酷的事实——
这份“礼物”来自亲生父亲的实验室。
什么样的人，会忍心拿亲生女儿做这种实验？
沈墨留下的加密资料中。
“祈业合”这个名字就赫然在列——
曙光城生物科技研究所的首席专家。
顾晟轻轻点了点下巴，目光重新落回祈涟身上。
少女仍低着头，发丝垂落遮住了半边脸庞，只有紧攥着玩偶的双手暴露着她的情绪。
“这份能力很有趣。”
顾晟的声音平稳而笃定，没有半分犹豫：“如果能熟练运用的话，能帮上你不少忙。”
“你父亲......”
他停顿了一瞬，选择了一个最恰当的说法：“一定也希望这份能力可以帮上你。”
祈涟的肩膀轻轻一颤。
这句简单的话语，像一把钥匙，不经意间打开了某个长久以来紧锁的心结。
她抬起头，眼中浮现出一丝茫然——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想过能用这样的角度去看待这份被强加的能力。
那个留下银痕就消失的背影，那个再未踏足祁明城的男人……真的存在过这种期许吗？
“真……的？”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旋转木马的音乐淹没。
“当然。”
顾晟直视她眼底：“毋庸置疑，它是这个世界上的独一份。”
彩灯流转的光影中，祈涟不自觉地松开了紧抱玩偶的手臂。
那道银色的疤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却不再是她想要隐藏的过去。
而成了一个等待解读的谜题——
或许，那个冰冷的实验室里，也曾有过一个父亲笨拙的守护。
祈涟突然从长椅上跳了起来，怀里的玩偶被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
她脸上重新绽放出明亮的笑容，眼中闪烁着熟悉的光彩。
“先生！”
她转身面对顾晟，声音恢复了活力：“再陪我去玩一个项目吧~”
没等顾晟回答，她已经指向远处缓缓转动的摩天轮。
夜空中，那座巨大的钢铁圆环正闪烁着梦幻的蓝紫色光芒，每一个座舱都像一颗小小的星辰。
“听说在最高点能看到整个祁明城的夜景！”
她兴奋地说着，蝴蝶结发带在夜风中轻轻飘扬。
顾晟看着眼前这个重获生机的少女，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他站起身，顺手接过她怀里的玩偶：“走吧。”
祈涟欢呼一声，像只重获自由的小鸟般朝摩天轮的方向跑去。
夜风拂过她的发梢，带走最后一丝阴霾。
顾晟跟在她身后，赤瞳中映着少女雀跃的背影——
某些谎言，真的能成为止疼药。
————————
摩天轮的座舱缓缓升至最高点，祁明城的万家灯火在脚下铺展开来。
祈涟整张脸贴在玻璃上，呵出的白雾模糊了窗外星光。
“好美......”
她轻声感叹，眼底倒映着整座城市的星光。
顾晟靠在座椅另一侧，目光却落在少女映在玻璃上的侧脸。
彩灯的光影在她睫毛上跳跃，像是落满了细碎的星辰。
“先生你看——”
祈涟突然转身，指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建筑群：“那里能看到银翎的教学楼！”
她忽然发现顾晟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脸颊顿时泛起淡淡的红晕，不自觉地用发丝挡了挡侧脸。
顾晟轻笑一声：“嗯，看得到。”
他的目光越过玻璃窗，扫过银翎学院尖顶，掠过狩夜总部高耸的指挥塔。
最终停留在游乐园中央那座巨大的钟楼上——时针正指向八点整。
所有灯光骤然熄灭。
在祈涟的惊呼声中，千万盏星灯从地面升起，将夜空染成流动的银河。
摩天轮的每一个座舱都变成了流动的星辰，随着音乐缓缓旋转。
“是夜间主题秀！”
祈涟兴奋地转向顾晟，却在星光下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神。
夜风拂过他的发梢，镜片后的赤瞳映着璀璨灯火，却仿佛透过眼前的盛景看向了某个遥远的时空。
“很漂亮。”
顾晟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夜风吹散。
他抬手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星光恰到好处地遮掩了那一瞬的恍惚。
——他好像，从没带沐熙来过这里。
祈涟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变化，虽然不明白缘由，却还是懂事地收敛了雀跃。
她悄悄收回想要指向某处的手，转而抱紧了怀中的玩偶。
座舱内一时只剩下轻柔的音乐声。
直到座舱转过四分之一圈，顾晟才注意到身旁异常的安静。
他转过头，正对上祈涟小心翼翼偷瞄自己的目光。
“怎么了？”
他微微挑眉，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温和。
“没、没什么。”
祈涟摇了摇头，发梢轻轻晃动着。
她停顿片刻，突然抬起头直视顾晟的眼睛：“先生......总觉得您心里装着很多事。”
顾晟唇角微扬：“我年纪比你大，心里的事自然多一点。”
摩天轮在这时抵达最高点，整座城市的灯火尽收眼底。
“那下次，先生可以多跟我说说您的事吗？”
祈涟的眼睛像是盛满了星光：“作为交换......我也会告诉您更多关于学姐的事。”
顾晟愣了一会。
“她......和你说了？”
“嗯。”
祈涟点了点头，忽然狡黠地眯起眼睛：“不过学姐警告我说......”
故意拉长的尾音像绷紧的弦：“不能离您太近，会不小心喜欢上的。”
夜风拂过座舱，顾晟的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星光透过玻璃洒落在两人之间的空位上，照亮了那个被遗忘的玩偶——
它正歪着头，仿佛也在等待某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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