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时代。
春荒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
哪怕是到了李缘所在的后世，听父辈们说，小时候依旧会有春荒、那时候吃饭往往是半碗饭外加一个红薯。
而在这个战国时代，强大如秦国也只是减少了春荒对人们的伤害。
在五国，春荒展现出了极其巨大的威力。
秦国各处边关来报，最近一个月，各处边关都有大量五国百姓逃亡前来秦国。
“大王，国师，魏国和楚国皆有上万百姓逃亡而来，赵国最少，但也有上千；臣觉得，五国很可能会出一些办法来制止，我等需要早做防备。”
咸阳宫。
嬴政和李缘正在下着象棋，李斯恰好赶来汇报。
他刚念完情报、说完这段话，李缘就赶忙起身：“来来来，李廷会你来接班，我来看情报！”
李斯皱了皱眉。
国师会主动看政事？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当他走到桌案旁，看到棋局他就懂了。
这是惨得不想玩了……
嬴政有些无奈的指了指座位，李斯这才坐了下来。
“无妨。”嬴政说：“五国无非就是多善待百姓一点，强行封锁边关是不可能的，但他们的善待，能落几分到百姓手里就难说了。”
“况且若要论存粮，我秦国存粮最多；他们就算给百姓粮食借贷，又能借出去多少？”
一旁，李缘接过那份文件后压根就没看，而是拿在手上转着玩。
哪怕是他没来之前，嬴政亲政之后的秦国，在国力上也强大得让六国绝望。
仅说存粮一事，昭襄王时代的秦国就能支撑数十万大军在外打两年仗，嬴政时期的秦国更加强大；六国中除了团结起来的楚国和曾经巅峰的齐国外，其他都不行。
就算是这两个，其实也比不赢秦国。
况且最根本的制度上，秦国的优势是绝对的。
拿新农种举例，秦国对那些新农种执行了极其严格的封锁，六国哪怕是绞尽脑汁手段齐出也只能搞到少量的样本，根本不足以和秦国一样在民间普及开来——就算普及开来了，秦国的农税会越来越低，而五国碍于局势，国内权贵只会加大收割力度。
这点看清朝就知道了。
清朝在农种和土地生产上的优势可比明朝强太多了，可结果呢？占着那么大的优势，清朝百姓的日子依旧困苦，甚至连明初时期的都不如。
康乾盛世？
屁！
制度上不行，你其他哪强都没用！
几分钟后，这盘棋下完了。
李斯摇摇头，不是他不给力，实在是他上场的时候局势太差了。
话说国师那棋艺怎么这么差？
“锦陇，准备得如何？”
“大王，车架已备好。”
嬴政看向李斯：“走吧，跟寡人和国师去一个地方。”
李斯立刻站起身。
现在才是上午，而大王派人叫他来时，特意让他把廷会的事都先交给吉祥物阳沐，由此可见，要去的这个地方怕是有些远，时间怕是有点长。
庞大的车队离开了咸阳，沿着渭河朝着上游赶去。
中午饭，三人都是吃的在山林里打来的野味。
感谢这个时候数量庞大的野生动物，让李缘吃到了数种后世的牢底坐穿兽。
半日后。
疾驰的车队来到了距离雍城上百里外的一个小县城。
县城外的一个镇子。
这个镇子在一年多之前就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只知道镇子上来了一支军队，封锁了镇子，并且时不时会有一些船只从渭河的更上游而来，趁着夜晚停靠在镇子边，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镇子外，县令忐忑的等在这。
当车队来到时，他赶忙上前问好。
嬴政勉励了他几句，便让他回县城了，自己则带着李缘和李斯走进了那个封锁的小镇。
其实这里面没有什么，只是一些养猪场、养鸡场，以及一些农作物的试验田。
许多东西李缘是可以从后世买，但也有许多东西不行。
大秦必须有自己的造血能力。
哪怕初期需要投入巨量。
“李斯啊，吃过猪肉吗？”李缘揽着李斯的肩膀问道。
李斯讪讪笑了笑，以前他是吃过的。
这个时代，猪肉真不好吃……
自从他来到秦国成了廷会官后，他就没再吃过那些了。
“咸阳城中的火锅店你知道吧？那些五花肉片你就不好奇哪来的？而且每一支军队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一些肉食，一些朝廷机构也会隔段时间就有，你知道哪来的吗？”
“这里来的。”李斯面无表情的说道：“国师，我人都来了。”
嬴政笑了笑，换了双鞋子。
身后两人也换了鞋子。
这里算是秦国的肉类研究基地了，秦国自己的生猪培养体系、肉鸡培养体系在这里一步步完善，两年间不断加大对朝廷供给的同时，也在研究着如何下放民间。
当然，由于粮食产量的原因，现在民间估计只有少部分人能养得起。
看到那些以往不曾见过的种类，李斯心里明白，这估计是国师弄来的。
“廷会要准备好这方面，要让愿意蓄养家禽的百姓得偿所愿。”嬴政感慨的说：“现在的大秦百姓，可能餐桌上一月才会有一次肉食，百姓饭食如此，何以强国？”
他听李缘说过，后世的华夏在吃这些方面强得近乎‘变态’——可能是因为以前饿肚子饿怕了。
以人均肉类摄入量这个指标来看。
外国统计的是全国一年的肉类出产总额、加上肉类进口总额，再除以全国人数。
而华夏不同，华夏这个数据是看百姓买回家了多少准备做菜的肉——除此之外，你在外面买卤味、下馆子、点外卖、在食堂吃饭这些消耗的肉类，一律不算。
到农村去一看，大部分家庭都养了家禽，有些闲不住的老人鸡鸭鹅牛猪全养了。
以至于许多年轻人一回家就长胖，过年时吃肉吃到反胃。
最开始听李缘说起时，嬴政心底充满了羡慕。
整个秦国，能顿顿吃得起肉食的，算上他这个秦王在内估计也不到百人；若要毫无压力的做到这点，估计也只有他和吕不韦这两家了。
“所有百姓，但凡愿意蓄养家禽、且有能力养大者，农税可相应减免；通知下去，今后对士卒、朝廷官吏、工厂工人等凡立功嘉奖者，皆要辅以家禽；传令各郡，中央将在考虑实际情况的基础上普及相应工厂，同时……”
嬴政说着一条条早就想好的命令。
身后，李斯看着这个对周围气味浑然不自知、只考虑如何能让百姓餐桌上多点肉食的君王，心里涌起了无尽的感慨。
我就算累死在廷会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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