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哈斯·德恩四只手两两环抱，娇弱的身体微微倾斜，恭敬地向着坐在最上首的人影行礼。
在经过了许多天的饮食疗养之后，她总算长出了点肉，不再是之前皮包骨的凄惨模样。
首领所坐的高背椅之后，悬浮着一颗巨大的绿色心脏。生长着不规则晶体的表面，似乎还在规律地震颤着。
那就好像一颗活着的真正的心脏......
淡绿色的菌丝触须缠绕上了钟楼内部的每一处机械与齿轮，伴随着它的律动而规律地运作着。
哈斯·德恩没有勇气去直视那个未知的事物，也因为如此，她只能看到那位大人的脚尖......
“最近一个月以来，加入黎明城的废巢人已经近万。”
“其中在您的首肯下，他们在距离钟楼一万米处的位置建立了城墙，并将这里确立为中区。”
“而钟楼方圆1000米以内为内区，外区则在城墙之外。”
见首领没有说话，她依旧像往常一样继续汇报。
“这一个月来，共发生盗窃事件20起，杀人等恶性事件2起。”
“这些违反城内条约者，都已经根据情节轻重给予了相应的惩罚。”
“现在放出去的消息已经在不断发酵，很多聚集地都有了探查的心思。”
“之后便是各部门的汇报......”
哈斯·德恩低着脑袋，一口气将这些汇报了个遍，等到基本都将大事说了一遍后，这才闭上嘴巴，安静地等待首领的答复。
“很不错......你在招一些人当你的助手吧，别太累了。”
鸟嘴面具里，宛如电子合成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殿堂之上。
幽幽的蓝光注视着底下的哈斯·德恩，看不出任何情感的温度。
袅袅白烟从鸟嘴的缝隙里冒出，飘散在空气中......
李昊阳呼吸着鸟嘴面具里浓密的白雾，有些疲惫地看着底下的幼年废巢人。
这些白雾是通过消耗某种特制的药草才能产生的白烟，能十分高效地麻痹他的痛觉神经。
和麻药一样，但又和麻药不同，这东西不会影响他的神智，只是单一的影响他某一个神经系统。
现在就算是一个人拿刀疯狂砍他，他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在经过树妖的干预下，一棵普通的药草居然会出现这样的变化，这是他没想到的事情。
不过倒也正常，要是人家没这个能力，夏国也不会让树妖们参与中药的培育计划了......
只不过这改良后的药草也有着相应的弊端，要是一直使用的话，会让使用者十分疲惫。
就像他现在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睡觉来抵抗疲惫。
如果不用的话，那数百上千的疾病造成的疼痛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的神经。
疾病越多，相应的，他的能力也就越强。
现在的他，和一个行走的生化污染源没什么区别。
但和其他的感染源区别就在于，他能自主控制想要感染的目标......
身体上的疾病，精神上的困顿，让哪怕是一位浴过血的战士，也不免地想起了那遥远的家乡。
身处异星，陌生的文明，他就只能通过进入梦域，在论坛上和那些蓝星上的人类聊聊天解解闷......
不过来到废巢文明已经过了一个月左右了......
从最开始【零号病人】要求自己在这个文明重新建立秩序后，他便看着这个自己救下的女孩一步步走到今天。
或许......就算是梦域某一天突然消失了。
这个被当作孩子的女孩，以及这个新生的“黎明城”，或许会成为他新的锚点也说不定。
让他不至于在无尽的孤独中，陷入疯狂......
哈斯·德恩的嘴角微微弯起，她自然不知道李昊阳的内心想法。
她只知道，每当听到首领的夸奖后，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她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候。
尽管她无法直视那隐藏在鸟嘴面具后的面容，但那份关怀与认可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欣喜与温暖。
在最开始与首领相遇的时候，她曾一度惶恐不安。
首领说需要她的生命，但却没打算吃了她。而是让自己协助管理由他一手成立的“黎明之城”。
她何德何能？能让她，所有废巢人的救世主如此重视？
一个月余二十天，她在首领规定的时间划分里，将那些代表希望的种子播撒，将希望之地的法律条文制定......
她不敢停下，尽管首领一再要求自己寻求一个帮手。
但她怕，她怕自己的工作被分走后，自己会再也得不到首领的重视，甚至是抛弃......
德恩习惯性地用着自己父母的目光审视着首领大人，但每次都会在首领温柔褒奖自己的时候幡然醒悟。
这位伟大的救世主，怎会和那些自私自利的废巢人一样？
这样的想法，难道不是对他的一种亵渎与诽谤？
哈斯·德恩面露纠结，嘴角的笑意也渐渐地化为了愧疚的苦涩。
她抬起头，目光仅仅只是停留在漆黑鸟嘴面具的下方，那里是首领身影的轮廓，显得既威严又神秘。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终于决定为之前这么久以来的猜测忏悔。
“大人，我……我会找助手帮忙的......”
“但......我能一直留在您的身边吗？”
哈斯·德恩眼中带着憧憬与希冀，等待着李昊阳的答复。
这一分一秒里，时间被无限的拉长，变得和一年，一百年那样漫长。
纵观她记忆里父母的麻木生活，也没有这几秒来的折磨。
“......”
高背椅上突然传来了一声略显疲惫与困倦的笑声。
这声音不再是之前的电子合成音，而是一种天籁，它就好像那笼罩黎明城的阳光，令人向往......
“当然，你可以一直待在我的身边。”
“你先离开吧，我需要休息了。”
哈斯·德恩连连点头，将黑色的兜帽戴上，弯着腰退出了这所殿堂。
首领需要大量的睡眠，这她是知道的。
而今天能多出这么多时间和她说话，她已经感到十分开心了。
怎么还会奢求更多呢？
在哈斯·德恩离开后，李昊阳终究还是坚持不住，他的头靠着高背椅的扶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他背椅后，那绿色的巨大心脏缓缓睁开了其上的眼睛。
祂从表面蔓延出密密麻麻的菌丝触须，缠绕住李昊阳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将他送进了自己的身躯里。
......
黎明城——中区
一处长方形的“四合院”内，莫尔斯悠闲地坐在买来的摇摇椅上，懒散地晒着太阳。
来到黎明城五天后，他就与之前的行为习惯大不相同。
除去还是不喜欢和其他人走的太近外，他开始迷恋上每天给屋顶和院子里的小麦浇水，抚摸它们的麦叶，看着它们茁壮成长。
昨天还收获了一茬，那股丰收的喜悦简直让他爽的颅内高潮......
小麦芬芳的气息，简直是他闻过最好的味道。
在他们一行人领过居民卡后，便可以自主选择一块地建房子，种地。
同时，这还是能够前去应聘城卫兵和其他作坊的必要证件。
至于想要进入钟楼，除非那位“神使”亲自招纳，否则是没有任何机会能够进入的。
而同行的艾莉，理查，亨利在拿到居民卡后，都选择了在莫尔斯附近建房。
而那六名孩童，也因为还没成年，暂时被送到了福利院......
艾莉，作为队伍中唯一的女性，居然还保留着一丝丝难得的同情心，于是她选择去了岗位人员稀少的“医院”。
理查，这个闷葫芦，凭借着耍得虎虎生威的匕首，居然加入了城卫兵。
至于亨利这个透明人，没想到居然对机械十分感兴趣，毅然决然地加入了只有两个人的“研究所”。
而他自己，莫尔斯，可是一直惦记着之前城防兵队长说的话。
在解决了温饱问题后，就只有进入钟楼，才是他想干的事了......
李昊阳的精神体正放松地游荡在梦域论坛里，和远在蓝星的同僚聊着新出的“规则异常”小说。
还了解到远在白头鹰洲域，出动了四位序列九，一位序列八，也没能把前【联盟调查局】中的被污染者约翰·森缉拿归案。
而且世界各地出现了许多种大同小异的“规则异常”，负责处理这些异常的人，是一名名叫“韩军”的侦察组成员。
他走的也是序列途径，结果他的晋升速度那是飞快无比，到现在为止，他就已经成为了序列八的魅影编织者了......
至于他查找到的有关于张威的消息，就只有近期一次与其他文明打交道的记录，之后便没有其他多余的消息了......
“看来应该是个隐秘任务，不知道组织有没有派秦尧跟着他。”
“自从最后一别后，也不知道他的精神状况到现在为止怎么样了......”
李昊阳的精神体摩挲着下巴，“不过应该是恢复得不错的，不然组织也不会派他执行任务了。”
正当李昊阳在梦域论坛中沉思，与蓝星上的同僚交流着各种情报与见闻时，他的精神体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那是来自现实世界的呼唤，是他的身体在唤醒他，似乎有什么紧急的情况正在发生。
他正想着切断与梦域的联系，将思维体脱离精神之海。
却见一个巨大的绿色肿瘤肉块出现在他的眼前。
是【零号病人】......
【迅速回归！祂们开始动手了】
李昊阳神色一紧，他自然知道这句话里的“祂们”是谁......
还不待他主动做出反应，一团绿色的光芒闪过，紧接着就是一股强力的推背感袭来。
他的灵魂好像坐上了云霄飞车，直接与他的身体来了个惨烈的车祸......
李昊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也不管地上的绿色液体和格外轻松的身躯。
他抬起头，注视着漆黑无比的夜空。
门外传来一串串急促的脚步声，是哈斯·德恩。
她焦急却又不失礼貌地敲了敲大门，紧接着便推门而入。她先是看了一下站在玻璃穹顶下的首领愣了一下，便很快反应了过来。
“大人，城外的畸变怪物发生了异变并产生了暴动，现在城卫兵已经出发讨伐了......”
李昊阳拄着突然出现的拐杖，绿色的雾气开始在他的身上翻腾。
他沿着台阶走下，每走一步却好似走了十几个台阶，不过几秒就出现在了德恩的面前。
他幽蓝色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的黑暗，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走吧......”
星空中，每一处星海，响起了老鼠般悉悉索索的杂音，就好像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奔跑......
巨大的身躯隐入黑暗，星游神龙庞大的身躯第一次消失在了这片璀璨的星海之中。
准确来说，是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深不见底的暗彻底笼罩了整个宇宙，就连一丝一毫的光芒也无法逃逸这片黑暗。
莉雅娜怔怔地望着化为黑夜的天空，身旁的古阳在手中升起了一抹照明光球......
他俩几乎同时想到了一则警示或者预言，它无不指向着一个事件的发生：
“宇宙熄灯，大黑暗时代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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