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谢谢长官……”
男人卑微的和狱警道了声谢，然后用他那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推开了门。
当门打开的那一刻，他就看到了一个坐在隔声玻璃对面的少女。
少女面容精致，身穿价值不菲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都显露出一股自然健康的美。
她看到男人进来后，表情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她看向男人，示意男人过来。
男人忐忑不安的走到了椅子旁，坐下后缓缓看向了眼前的少女。
少女也在看着男人，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一种带有嘲讽的眼神看着男人。
男人此时注意到了少女背后几步距离处，有另一个男人站在那里，想必那应该就是她的男朋友了。
气氛安静了十秒，少女才缓缓地拿起了通话器，对着话筒说：“江雨帆……没记错的话，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当听到自己的女儿居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的时候，男人顿时感到眼球一阵酸痛，他赶紧对着通话器那头说：“对……对……攸攸，我叫这个名字，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当然记得，把我半辈子都毁了的人的名字，我怎么可能会忘？”
男人从眼前这个少女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股明显的恨意，他一脸苦相的搓了搓手，然后看向白慕。
“那个……那个是你的男朋友吗？”
“是。”
“看着挺不错的，长的挺老实的，他做人怎么样……对……对你好不好？”
“他救过我的命，从没想过把我卖了。”
“这样……那就好……那就好。攸攸这些年你肯定吃了不少……吃了太多太多苦了吧……可不能再过的不好了……这么多年没见……今年应该上大三了吧？”
江攸攸听到他的这句话后，不屑的笑了一下，然后说：“你是傻逼吗？算个数也算不明白，我今年大二。”
这还是白慕第一次听到江攸攸爆粗口。
“大二了……那是我记错了。女儿，你不知道，我这些年……”
“你叫我女儿？你配当我爸吗？我爸早死了，死在我七岁那年接我放学的路上。”
江攸攸的语气此时变得无比愤怒，在她心里，眼前这个男人早就已经不是自己的爸爸了，他只是一个人贩子，一个……亲手把女儿卖了的人贩子。
“攸攸，前段时间你……你奶奶过世了，消息传到监狱里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你也知道……你爷爷走得早，你奶奶这些年也都是一个人生活的。以前她来看我的时候，每次都提到过你，她老人家临终前最后的愿望就是想要见见你……”
男人本以为自己打感情牌可以让江攸攸明白他的“不容易”，可江攸攸眼神没有发生一点变化，根本就没想过搭理男人。
男人见状慌了，于是赶紧说：“攸攸，我错了，我当时是……是脑子坏掉了，我真的……我求求你了……”几滴眼泪顺着男人的脸颊流了下来，他的眼睛已经有些湿润了。
但江攸攸却没有从他的眼神中看到祈求，更多的则是害怕。
“求求我？你是想要争取我的原谅吗？”
“我……我刚刚听长官说……你……你和我这次谈完话就不想再见我了，别……求求你别这样……再怎么说我们……我们父女也有一阵感情啊……”
“去他妈的狗屁父女情。”
他的这句话说完后，别说是江攸攸了，就连一直站在角落没有发言的白慕都没忍住骂了一句。
听到白慕的这句话后，男人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原本就愁苦不堪的面容此刻更是显得如丧考妣一般。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正紧紧地锁定着自己，那是来自江攸攸的注视。
“你觉得对不起我，是吗？”江攸攸的声音冰冷得仿佛能够穿透人的骨髓。
男人浑身一颤，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我真的就是觉得特别对……对不起你，我……”
然而，他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被江攸攸无情地打断。
“你撒谎！你根本就没有想过后悔，就算后悔，你也只会后悔你当初为什么赌博没有赢！为什么我只值一万！为什么你会那么不小心被抓住！然后锒铛入狱！为什么我没有死！我要是死了！你也就不用每天都过的那么痛苦了！”
“江云帆，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真的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吗？”
面对江攸攸这一连串犹如疾风骤雨般的质问，男人顿时哑口无言。
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像是被抽了魂一样。
江攸攸则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果然，和她猜的一样，她从这个男人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恐惧。
从这一刻起，江攸攸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江云帆不是知道了自己应当忏悔自己所犯下的罪，他只知道自己现在众叛亲离，没有任何依靠了。
男人被江攸攸这番毫不留情的指责深深地刺痛了内心，他低垂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江云帆，你哭了？”
江攸攸看着面前男人在止不住的流眼泪，然后用着一丝嘲笑的语气说道。
“你为什么要哭？啊？”
“你才是最大的赢家，你不应该感到开心吗？”
“你的对手，也就是我妈妈，她输了，所以她活该受罪！她活该失去女儿！活该失明！也活该到最后自杀前都在想着我！”
说到这里，江攸攸也哭了出来。
只不过与男人的哭相比，她的哭更加绝望，更加崩溃，也更加真实。
“别这么说……攸攸……你这样我……我也很心痛……”
江攸攸并没有理会他这句屁话，直接又说：“你不是小时候一直问我，是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吗？来，我今天就告诉你……”
说完，她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生锈的饼干铁盒。
打开铁盒，里面是零零碎碎的零钱、几张银行卡、几个红包和一封信。
“来，你看看，钱……钱我已经查过了。”
“我……我妈妈在身患癌症、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症的情况下，居然为我攒下了……攒下了两万六千一百零二元六毛二。”
说到这里，江攸攸哭的更加厉害了，语气也更加哽咽了。
“这些钱如果只是她一个人花的话，她可以花很久。但你知道，她……她临死前……临死前吃的是什么吗……”
“她吃的是一盘已经馊了的西葫芦炒鸡蛋和一碗清水面条……”
说到这里，她用着颤抖的手从铁盒里面拿了两个红包。
两个红包上面分别写了两段字。
：给我女儿二十岁生日的礼物钱
：给我女儿出嫁后的嫁妆
上面写的字虽然扭扭歪歪的，但那却是一个失明的母亲，在临终前幻想可以对女儿的弥补。
“你现在知道，我更喜欢谁了吧……”
江攸攸说完后，又缓缓地拿出了那封信，她打开信，看到里面的内容后，更是哭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回头看向白慕，她的眼睛已经被泪水彻底浸透了，浑身都在颤抖着，嘴里更是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
白慕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走上前去，接过了信和传话器。
江攸攸一只手擦着眼泪，一只手捂着鼻子，她坐到了一旁的一个座位上，把位置让给了白慕。
白慕坐在了座位上，然后他看向了对面男人那绝望的眼神，拿起传话器缓缓开口说：
“你该不该被原谅，我不能下定论，我也不想下定论。”
“所以我希望我读完这封信后，你可以自己给你自己下个定论，你看看你到底配不配被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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