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出一切的皇后此刻只觉得心头多年大石落地，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此时药效过了，她呕出一大口血来。
澄凉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屏风后的李望宸冲出来，跪倒在自己母后的病榻前，不顾被传染的风险摘下了面纱和手套，为她擦干净脸上的血迹。接着握住母后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母后尚且温暖的掌心。
皇后从前沉溺于自己的丧女之痛中，忽略了李望宸不少。此刻皇后看向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心中只觉亏欠，只是自己大限将至，再想弥补也是不能够了的。
皇后使尽力气，轻轻回握住自己儿子的手，道：“宸儿，母后对不起你，母后要走了，你要顾好自己，不要像······”说未说完，皇后一口气没喘上来，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李望宸声嘶力竭的呼唤着自己的母亲，可是没有作用。他只能向后伸手，拉住澄凉，低下头，近乎哀求的说道：“澄凉，汐月，我求求你，救救我母后好不好！我知道她对不起你，但我求你，救救她，只要能救她，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澄凉看着国朝尊贵的太子，那个一向清贵无双的少年，此刻匍匐在自己脚下，仿若在跪地哀求一般。
她也做不到视若无睹，见死不救。终是走上前，接过李望宸手中皇后的手腕，坐在床榻上，替皇后把脉。
澄凉分明是在为皇后把脉，可眼睛却一直落在李望宸身上。她看着李望宸眼神中闪烁的希冀，有些不忍。
因为她根本不用把脉，单看皇后面相便知，皇后已是将死之相，最迟拖到今晚，皇后便会薨逝。
澄凉不是神仙，亦无力回天。
澄凉还在犹豫要不要直说，那边李望宸已经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我母后的身子如何了？她何时会醒？”
澄凉轻叹了一口气，缓缓放下皇后的手，看着李望宸道：“我救不了她，皇后娘娘已是弥留，准备后事吧。”
若是往常，澄凉定不会如此直白的宣判一个人的死期，让病人和家属痛不欲生。但现在，她给李望宸希望，又鬼使神差，毫不留情的击碎它，这世间或许没有比这更残忍的刑罚了。
或许是因为她心头还是有些记恨皇后的吧，也或许是惩罚李望宸一直以来对自己母后的包庇······总之，当她看到李望宸瞬间僵住，脸上浮现出绝望时，她心中竟升起了一股隐秘的报复的快感。
澄凉觉得自己学坏了，虽然她本来可能就不算什么好人。
澄凉在心里替自己告了一声罪过，随后起身，拿起那幅画就想离开。
李望宸却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挡住她的去路。
澄凉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那是一种纠结，不舍，挣扎，怨恨掺杂在一起的眼神。澄凉没想到这种眼神会出现在一个养尊处优，万事顺遂的太子殿下身上。看着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从云端跌落，澄凉有生之年，心头竟然出现了一股类似兴奋的感觉。
澄凉还是太年轻了，她此刻还不知道，因果报应，天道轮回，澄凉此刻的恶意，终会有一天报应回她的身上······
李望宸双手握住她的肩膀，面带哀求，道：“澄凉，你在胡说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求你了，澄凉，再想想办法。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你一定有办法救我母后的。”
澄凉欣赏够了他的这份表情，伸出手将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推下去，道：“殿下言重了。皇后娘娘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纵是神医出手，天师临世也无法挽回。殿下与其在这里纠缠于我，还不如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话没有和娘娘说的，别留下遗憾。”
“你！”李望宸气极，心中想杀人的暴虐差点按捺不住。
若是一天前，有人和李望宸说他会和澄凉拔剑相向，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那人拖出去重打几十大板。
可现在，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真的会想一剑杀了澄凉······
若不是澄凉的语气依旧平和安宁，李望宸都要以为澄凉是故意这么说，好报复他们。
李望宸控制住发动的声音，努力将眼泪憋回去，道：“道长，你是救不了，还是不想救？”
澄凉的眼尾忍不住又放出青蓝色的微光，深色冷漠的说道：“我从不说假话，天命如此，不可违背，我亦无法。”
天命，天命，又是天命！在槐村时，澄凉就是这一套天命之论，冷心冷肺，不近人情。
李望宸狂妄道：“你别跟我说这些，孤也说过，孤只相信自己，不信命！孤是太子，是大雍未来的皇帝！孤命令你，全力救治皇后，否则，你陈氏一门必遭大祸！”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反正李望宸有这个资本。李望宸向来不喜欢以强权压人，但此刻他顾不了这么多了，他只想救自己的母亲。
澄凉见李望宸抬出陈氏全族威胁她，心中没有起半点波澜。她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淡淡道：“殿下随意，臣并不在乎。只是殿下，臣早已出家，是方外之人了，与尘世俗家并无干系。殿下若真要因为臣而无故惩罚对大雍忠心耿耿的臣子，只怕殿下的太子之位也就做到头了。”
李望宸知道，自己已经黔驴技穷，拿澄凉没有一丁点办法。他喘着粗气，大喊了一声：“你滚！”
澄凉闲庭信步，怀抱着那幅画走出了坤仪宫。
城外疫情还需要她，她马不停蹄回了城外······
当天夜里，从皇城中传出了三声丧凤钟，预示着国母薨逝。一时间，百姓们纷纷跪地送行皇后，以示哀思。
澄凉没有出去，她也不怕被人说自己藐视大行皇后。
她站在自己的住处门口，抬头望向天上那轮清冷的月亮······
启盛十年上京的这场瘟疫，终是以国母薨逝，丧生五百余人的结果被记录在史册上。大雍清宁郡主和太医院众太医，司药司众女官，连同民间大夫一起，挽大厦之将倾，一时间为人所称颂。
还有大臣上书，为清宁郡主请赏。只是眼下皇后丧期，封赏有功之臣一事便被陛下暂时搁置。
喜欢无情道毕业第一人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无情道毕业第一人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