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仰这边，虽然表面镇定，全力扑在盐政上，但心里也直打鼓。
赵康出事，让他感觉太子可能已经起了疑心。
他得试探一下太子的态度。
他借着汇报盐引司筹建进展的机会，小心翼翼地对孟安说：“殿下，盐引之制推行在即，需用人手极多。”
“臣…臣之前用人不明，出了赵康那等败类，心中惶恐。是否…请殿下另派得力干将，主持盐引司大局？臣愿从旁辅助。”
他以退为进，想看看太子是否还信任他。
“嗯？你这边不是做的很好吗？”
孟安多精啊，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安抚道：“王郡守何必妄自菲薄？赵康是赵康，你是你。孤既然将盐政交给你，就是信得过你。”
“盐引司之事，关系重大，非熟悉齐地民情者不能胜任，你还是责无旁贷。好好干，不要有顾虑。”
王仰一听，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连忙表忠心：“殿下如此信任，臣必肝脑涂地，以报天恩！”
等王仰感恩戴德地退下后，孟安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角落说：“都听见了？他心虚了。继续盯紧，尤其是盐引印制、发放这些关键环节，看看他会不会动什么手脚，或者和什么人接触。”
阴影里，传来盗跖低低的回应：“明白，殿下。”
说罢，盗趾忍不住摇了摇头，真是佩服这一老一小两只狐狸。
王仰从太子行辕出来，回到郡守府书房，后背的冷汗才稍稍下去一些。
方才在殿下面前那番以退为进的表演，他自己都觉得有几分惊险。
太子那看似温和的安抚，背后究竟有几分真心？
赵康就像一根刺，不仅扎伤了他，更让他时刻感到太子那审视的目光。
“必须尽快把尾巴收拾干净！”
王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想起老仆王福之前汇报，说那大河帮的账房先生周奎似乎伤重，在牢里情况不妙。
这或许是个机会……若能让他永远闭嘴……
然而，王仰并不知道，此刻在行辕深处一间由盖聂亲信把守的密室内。
一场针对赵康的审讯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赵康起初还咬紧牙关，只承认自己贪墨，与私盐贩子勾结，将所有罪责一力承担，试图保住背后的王仰。
他深知，只有王仰不倒，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家人或许还能得到保全。
但负责审讯的是锦衣卫精通刑名与心理的高手，他们并不急于用刑，而是将一份誊抄的、从周奎家灶台下取出的暗账副本，摔在了赵康面前。
上面清晰记录着不止赵康，还有王福多次收受巨额贿赂的时间、地点和金额，甚至有几笔异常资金的流向，隐隐指向西南夜郎方向。
“赵康，你以为你扛下所有，王仰就会救你？就会照顾你的家小？”
审讯官冷笑着，“看看这个！王福拿的钱不比你少！王仰自己屁股都不干净！他现在自身难保，正急着撇清关系，灭口还来不及，还会管你？”
与此同时，另一间屋子里，被严密保护的周奎，在承诺保他性命并给予新身份的保证下，终于吐露了更多细节。
他证实了暗账的真实性，并补充道：“小的……小的还偷偷记下过一次，王福管家和赵县尉密谈，提到过……提到过‘海东青’和‘玄机先生’，说那是……那是比盐利更大的买卖，不能出岔子。”
“海东青”是那艘前往朝鲜的船名。
“玄机先生”则是夜郎那边神秘人物的代号！
这两条线，通过王福这个关键节点，隐隐都与王仰联系了起来。
当这些审讯结果和暗账内容汇总到孟安那里时，他心中对王仰的怀疑已然坐实了大半。
王仰不仅仅是贪墨、纵容私盐，更可能涉及通敌！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王仰前来试探，上演了那出“主动请辞”的戏码。
想到这些，孟安心中冷笑连连。
“不好了！月儿姑娘她…”
就在这时，一个侍女慌慌张张地跑来。
把白无情怎么闯进孔玥房间、怎么骂人、把孔玥气得大哭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报了。
孟安一听，眉头就皱紧了。
这个白无情，真是…真是能给他惹事！
孔玥现在是他重要的证人，关乎蒯彻和王仰的线索，情绪本来就不稳定，被白无情这么一闹，万一想不开或者更不配合，那就麻烦了。
他先对盖聂和盗跖说：“王仰的事，证据收集得差不多了，先按兵不动，盯紧他下一步动作。尤其是那个账房先生周奎，加派人手保护，绝不能让他被灭口。”
然后，他起身就往后院走。
孟安来到关押孔玥的屋子，让守卫都退远点。
推门进去，就看到孔玥还坐在地上，头发散乱，眼睛红肿，脸上泪痕还没干，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
看到孟安进来，孔玥身体抖了一下，把头埋得更低，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孟安没急着说话，先走过去，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
孔玥愣了一下，没敢接。
“喝点吧。”
孟安语气很平静，没有责怪，也没有同情，就是很平常，“白无情那小子混账，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被他姐姐惯坏了，口无遮拦。”
孔玥还是没动。
孟安把水杯放在她旁边的矮几上，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本殿下把你关在这里，不是为了羞辱你，也不是要把你怎么样。”
“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你活着，比死了对你自己，对本殿下更有用。”
他看着孔玥，眼神锐利了些：“如若不行，你就回咸阳吧。”
“我已经三个太子妃了，多一个也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说罢，孟安看着孔玥。
能靠着孔玥，收拢儒家门下的儒生，或许也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孔玥慢慢抬起头，看着孟安，眼神里有一丝难以置信。
她没想到太子会亲自来，还会跟她说这些。
“真……真的？”她声音沙哑地问。
“君无戏言。”
孟安点头，“但前提是，你值得本殿下这么做。”
孔玥眼巴巴的看着孟安：“可是…只是多一个不多吗？”
如今，她可是知道，那三个太子妃每一个和孟安都感情很深。
虞子期、白无情都算是各自势力的延伸。
“呃…”
孟安站起身，没再多说，离开了房间。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剩下的需要孔玥自己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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