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做我的家人？什么意思？
所有的情绪，在陆漓这么一句几乎是绝情的话面前，都显得格外荒唐。
我该生气吗？我不知道。
我只能自我嘲笑。
我们相互冷静了片刻后，我又忍不住追根究底。
“陆漓，是，我们性格上有很多冲突，但是，我觉得，这些年，我也没有对你很不好吧？”
“你对我很好。”
她是在说客套话吗？
“那……那你能告诉我，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你没有得罪我。”
谢天谢地。
“那我真的有点不太能理解，你刚才说，不想做我的家人？”
“陆然，你是白痴吗？”
为何我一个问题，换来的是她对我的一顿骂？
“哈？”
“陆然，你是个超级无敌大白痴！”
“不至于人身攻击吧？”
“你不明白你错在哪儿了吗？”
“我错在哪里了？”
“错就错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对你好也有错了？”
“对！错了！大错特错！”陆漓近乎癫狂地对我输出。
“你能告诉我，我大错特错在哪？”
“你想知道是吧？”陆漓突然站起来，冲到我面前，揪住我的衣领，“那我告诉你，你错在哪里了！你错就错在对我太好了，让我已经失去辨别能力了！你自认为是家长，又完全没有家长的样子，什么都依着我，把我惯成公主。你的那些女朋友，有一个算一个，加上宋昕妤，哪个不是因为我分的？你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你这样让我该怎么面对你？你让我怎么能不误会？”
我愣住了。
半晌，我用反省的语气对陆漓说：“对不起，是我的方式有问题，也没有和你好好沟通。但请你相信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把你当成家人来保护。请你不要误会。”
陆漓冷笑一声，放开了我的衣领。
“你没有别的意思……”陆漓喃喃着，“我有啊？”
什么？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陆漓。
陆漓像是彻底放飞自我了。她坐回了沙发上，冷笑着盯着我的表情看。
“陆然，为什么我连对你告白都像是在吵架？”
“……你管这个叫告白？”
“不然呢？”
我沉默地摇摇头：“陆漓，我有我的错。但是，你误会我了，更误会了你自己。”
“怎么说？”
“亲爱的，这不是爱情。”
“……”
“我们一起生活了很多年，而且，你又从小失去了父母，缺乏母爱，更缺乏父爱。可能我填补了你情感上的这个寄托。但这是对家人的感情，你可能误会了。”
“我误会？”陆漓像是在听笑话。
“对。你误会了你对我的感情。我们是家人的感情，没有爱情那么朦胧，但比爱情的贞烈，我们这种家人之情更质朴真诚。”
“你以为我还是九岁的孩子吗？”陆漓笑了，“我分不清是什么感情吗？我不知道虚假的亲情是什么时候变质的吗？”
“什么意思？”
“我从高考完就知道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我有些惊讶，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妈……我养母，也就是你大嫂，她在很小的时候，就给我留了一封信。”陆漓娓娓道来，“她当时嘱托我，要高考完后才能打开。出车祸的时候，我一度想打开来看看，但我忍住了。我是想等我十八岁的时候再打开这份珍贵的惊喜。但是等我真的打开它的时候，发现没有惊喜，只有惊吓。她在信里把一切都告诉我了，还向我道歉，说本来不想瞒着我，但担心会影响我的成长。信的最后，她告诉我，我自由了。当我成年以后，我就可以自寻出路，可以去找我的生父母，他们不会阻拦。”
“……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本来想告诉你来着……可是，我突然发现，自己做不到。我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所以高考完，我开始用各种理由找你吵架。其实我不是故意的，但是只有吵架才能让我们的相处看上去比较自然。”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论了。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不把你当我的叔叔看待了。你就是一个可憎的陌生男人，把我的生活搞得到处是你的影子。”陆漓顿了顿，“顾悦灵应该告诉过你吧？我的垂死挣扎。”
“垂死挣扎？”
“不是么？高考完后，我交了这么多男朋友，不是在垂死挣扎吗？我拼命地、拼命地试图甩掉你的影子，可是最后我发现，我居然在他们身上寻找你的影子。我的第一个男朋友，他是拍照的，别人都以为我是图他帅，其实不是，是因为他按快门的姿势和你一模一样。可笑吧？”
“……”
“我用了半年时间，才确定了一件事。就是我已经逃离不了你的影子了。因为你早就深深地印刻在我的生活里，你就是我的生活。”
“……陆漓，有没有可能，这依然是错觉呢？”我还在试图劝说她。
“所以我更要离开你了。”陆漓神情坚定地说，“这份感情，你不信，我也不敢全信。那就让时间和距离来检验吧。只有我和你彻底分开，彻底解除这份让人迷惑的家人关系，一切才能去伪存真。”
“一定要这样吗？”
“陆然。这对我很重要。”
“我们的羁绊会一直在的。”
“那就斩断它。让一切归零。”
“陆漓！”
“你别说了。”陆漓决绝地说，“我已经决定的。当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你应该也非常清楚，都回不去了。”
“……”
“但我也知道，我欠陆家的恩情，特别是欠你的恩情，是永远还不清的。我知道你把我那份赔款存起来了，但赔款不应该有我的份，你自己留着吧。我这次留学是全奖，你也不用操心。等我毕业工作了，我会慢慢还以前的账的。我知道可能永远还不清，但对我来说，这样能好受一点。至少，能让我们看起来是平等的关系。”
“……陆漓……”面对如此决绝的她，我的心碎了一地。
“好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太多了。就这样吧。”陆漓站了起来，“我收拾下东西，等会儿自己回学校。你就别再送我了。留学前，我都会一直待在学校，你也不用来找我。没什么必要的话，没事就不用联系了。”
我没有阻止她。
因为我早就失去了阻止她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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