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子澄特意早起，决定做一顿比昨天更丰盛的早餐。
当他下楼走进客厅时，却被硬控在了原地。
客厅恢复了他第一天来时的模样，一点没变。而那些昨天被王默收进纸箱的东西，此刻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它们原本的位置上。
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书籍散落在茶几表面......一切都与整理前一模一样。
这是？
王子澄皱起眉头。
有些似曾相识的一幕。
这时，王默穿着宽松的睡衣走到楼梯口。
王子澄仔细观察外甥女的反应，发现她只是淡淡环望了一眼客厅就收回视线，对客厅的异样没有任何震惊。
这更加深了他的猜测。
“默默，”他斟酌用词，声音温和但带着一丝担忧，“如果你还没准备好告别这些回忆，完全可以保留它们，不需要勉强自己。熬夜整理很伤身体的。”
在王子澄看来，王默一定是半夜爬起来，又将这些东西拿了出来，重新摆回原位。
毕竟深夜总伤情。
只是，王子澄疑惑，他的睡眠一直很浅，整理客厅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会没有惊醒他呢？
王默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怎么说？
她说，某精灵半夜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将她好不容易整理好的东西，用魔法重新摆回去了吗？
王默百口莫辩。
毕竟再怎么解释，也不好说这些物品是自己“跑”回原处的。
舅舅大概会觉得她只是嘴硬，不愿意承认。
王默只好选择避而不谈。
“没关系，不想忘记就不用忘。”王子澄柔声宽慰，“当你越想忘记一件事，就越忘不了。忘记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
“最重要的，”王子澄补充，“不要累着自己。半夜不睡觉还是太伤身了。”
王默：“.......”
主要，她是睡了的。
“昨晚睡得那么晚，再去睡会儿，”王子澄温声道，“舅舅做好早餐喊你。”
王默百口难辩。她只好顶着王子澄担忧的关切视线，转身回了卧室。
她的卧室也被恢复了原样。
昨天收拾好的东西一一回到原位，甚至是堂而皇之地多了一些东西，有一些贝壳、珊瑚、以及鱼骨等。
就像是为了彰显他来过，特意摆在最明显的位置。
王默走近贝壳，发现一靠近，贝壳上会浮现一段蓝色的文字。
——蓝海岸边的一颗被丢弃的贝壳，很漂亮。默，你应该很喜欢那个地方。蓝海是最靠近海洋心脏的地方，下次写生可以去那里。
是水清漓的留言。
王默感受到左手水蓝色的玉镯亮了一下，低头一看，玉镯里的水流在缓缓倒流。
逆行的水流。
王默抿唇，望着落地窗外像是大海倒过来的蓝天，难以抉择。
精灵，是会离开的。
人类，也会离开。
这不对。
但是，好像舍不下。
王默放弃了将卧室和房子重新收拾的计划。她有预感，即使收拾好了，一觉醒来还是会恢复原样。
算了，随他去吧。
王默在卧室坐了一会儿，随手画了几笔画才下楼。不然，以舅舅的性格，估计要亲自督促她再睡一觉了。
王默下楼时，舅舅依旧在厨房里忙碌，厨房里飘来了食物的香气。
这一刻王默，对家有了实感。
下楼梯时，无意识看到右手上的粉色宝石中的灰色玫瑰已经有了两瓣有颜色的花瓣。
一瓣是青粉渐变的颜色，一瓣是纯粉中带红的颜色。
王默怔愣在楼梯上，看着手腕上的手绳，没弄明白这些花瓣恢复颜色的规律与原因。
为什么会亮呢？
这次，她看着那枚粉色宝石，脑海里隐约会浮现一个模糊的背影，长发，公主裙。
那是谁？
有些谜团，或许暂时无法解开，但生活还要继续。
王默不再纠结，继续前行。
王子澄最后只待了一周，就回了朝夕市。集团里的事务堆积太久，还是秘书把电话打到了王默这里，王默才知道。
王默劝他回去了。
精英市，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她答应舅舅，等她处理完精英市的事就会回去。
她需要和水清漓好好谈谈。
然而，她在精英市待了一个月也没等到水清漓出现。唯一证明水清漓还在的，只有每天早上床头出现的各种贝壳。
而就在一周前，床头的礼物再也没出现过。
“清漓——”
王默从噩梦中惊醒，四周是漫无边际的黑，只有几缕淡淡的银色月光倾斜进来。
她烦躁地撩开头发，赤脚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黑夜，思绪飘忽。
太煎熬了。
自水清漓又消失后，她每晚都会做同一个噩梦。
床头的贝壳消失的最开始，她可以安慰自己是水清漓放弃了，回到了属于他的仙境。
但是接连几夜，她都被困在同一个梦境里。
那是一片沉没的辉煌。
破碎的穹顶，海水倒灌而入。珍珠白的廊柱断成数截，孤立在海水里。
残垣断壁，珊瑚如同荆棘缠绕，幽蓝水光在断壁残垣间流动。
她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旁观海水倒灌冲毁雄伟的宫殿，毁灭一切。她看见镶嵌着宝石的墙壁剥落，看见珍珠铺就的道路裂开深渊，看见那些精致绝伦的雕塑化作碎石，沉向无尽的黑暗。
她在透过谁的眼睛看这里？
直到她回头，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
他身形挺拔而孤寂，悬浮在毁灭之外，披着由深海暗流织就的黑色长袍，周身散发着一种亘古的冰冷与疏离。
他冷漠地看着。
应该是，冷漠。
也许也有悲哀。
他宛如深海幽潭的眸子，王默看不真切。
她想要靠近，想要看清他。但无论如何努力，他们之间总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他的眼睛里，也没有她。
她只能看着他伸出手，指尖隔空轻触那些崩塌的建筑，废墟因此发出更为凄厉的哀鸣。
然后，王默便会猛然惊醒。
王默轻触玻璃，小声地喃喃自语：“那也是你吗？阿漓。”
她想，她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这一刻更想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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