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困倦时分，洛阳城崇仁坊。
一户三进小院漆黑一片，只余大门侧的小屋，亮起一抹暧光，随着吹进来的风，轻轻摇晃着。
驻守的门房已然熟睡，丝毫不知有几道人影从围墙跳下，正缓慢靠近小屋。
暖光很快被身影遮蔽，片刻后响起一阵闷响，门房倒在地上。
紧接着，烛火被扫落，火舌触及床榻上的被褥，瞬间燃起大片，火光蔓延半个屋子。
不多时，三进小院每个屋内依次亮起，如同一盏盏被点得透亮的‘灯笼’，吞噬一切的火光正欲从窗户冲出来。
两刻钟不到，‘灯笼’整个被燃烧，木窗房檐烧起冲天大火，小院内依然一片静谧，只有木头烧着的细微噼啪声。
……
天蒙蒙亮起，马车离开了村庄，往洛阳城驶去。
宋灵淑回到驿馆，一跨进内厅，就被里面一动不动的人影吓一跳。
萧维膑两眼直勾勾瞪着宋灵淑，两手交叉胸口，大有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萧侍郎起得这般早？”宋灵淑露出牵强的笑，手忙脚乱去倒茶。
她只顾着救赵慕儿，忘了和萧维膑交代，也没赶上关闭城门的时辰。
萧维膑看着宋灵淑有些心虚的身影，皱眉道：“我对抓回来的两个黑衣人严刑逼问，他们是宗楚客的人，一直跟跟踪在你我身后，你早就知道了？”
“是，宗楚客是齐王府长史，包括赵慕儿在内，这些人都是宗楚客的手下，专为其刺探情报，跟踪暗杀。”
宋灵淑索性全坦白了，安坐另一边，面容严肃道：“向锦就是宗楚客命人带到洛阳，包括渚明，也是受他们控制。我救赵慕儿，也是为了让他们替我打探消息。”
“他们会听你的？”萧维膑满脸质疑。
“他们给的消息是真是假，我自有判断。”宋灵淑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道：“接下来的日子，萧侍郎外出需多带些人，要多加小心……”
她没说她故意激怒宗楚客和齐王，有可能会惹来报复。反正东选结果已经然作废，就看他们能拿她怎么办。
萧维膑忍不住后仰，难以置信地看着宋灵淑，“你到底要干什么，别总说一半藏一半。”
宋灵淑没直接回应，一直用余光注意着通往后院的门，看到有道暗影悄然出现，这才故意拔高了声。
“杀害赵将军的凶手还未查出，就劳烦萧侍郎带人重检解状和考课，我先将此案查明，再回禀给陛下和长公主！”
萧维膑没出声，总觉得宋灵淑在搞什么明堂。
宋灵淑接着道：“此案疑点颇多，我已经找到了线索，趁着这几日，索性就查个彻底，必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你当真有线索？”萧维膑不禁疑惑，昨日还说要搁置，今日突然就说找到线索了？
“当然，我已经让人找到了汪林，两个时辰后就能将人带到西市。”
“汪林？那个下毒的厨子？”
宋灵淑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到底是不是他，还需问过才知，我不信这个汪书吏会做出这般蠢事，或许是有人假借他的名字和身份也说不定……”
一番话说得模棱两可，萧维膑不禁后仰，皱眉看着宋灵淑，“你……”
宋灵淑迅速比划噤声手势，眼神朝侧后方示意，接着说：“最迟今日午时，陛下和长公主的诏令就会送到，不管受何责罚，你我共同承担。”
“如果能尽早查明赵将军是被何人所杀，回京之后，或许可以免受责骂……”
萧维膑听着宋灵淑反复提到赵光逢的案子，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应声道：“你只管去查案子，重检解状和考课之事无需你操心。”
紧接着，二人随口扯了几句，后院那道身影才姗姗出来。
“宋中丞回来了，您一夜未归，下官们整夜都在担忧。”杨主事仿若劫后余生的表情。
“只是在查案子，无甚事，无需担心。”宋灵淑随口淡淡回应。
“那您先歇会儿，我让人准备早膳。”说罢，回身去厨房让人准备早膳。
萧维膑面无表情，看着杨主事离开，才瞟了宋灵淑一眼。
“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有问题？”
宋灵淑无辜反问，“不是萧侍郎你怀疑他？”
昨日酉时来找她时，萧侍郎竟带着王办事出来，平常都习惯带杨主事，如此反常，必是萧侍郎对杨主事起了疑心，不再信任。
萧维膑一时气结，瞪一眼宋灵淑道：“昨日是他去宣读名册，他不及时让人回宣禇署禀报，竟配合向锦闹到上阳宫。要说他没问题，本官是不信的。”
宋灵淑笑了，“杨主事有时殷勤过分，有时却又处事不当……”
话未说完，只见厅外一前一后，两人急跑而来。
宋灵淑见是贺兰延回来，投去询问的目光，另一人身穿普通长袍，是萧维膑手下的吏使。
“姑娘，傅家在昨夜遭遇一场大火，一家五口人全都没活下来！”贺兰延跑得直喘气，“我回驿馆时，正好看到留守府的人赶往傅家。”
“右都头傅江？！”
宋灵淑与萧维膑震惊站起身，互相对视一眼，刚刚才提到要查杀害赵将军的凶手，赵将军的亲信就遇害。
“傅江不是洛外郊外驻守，何时回了洛阳城？”宋灵淑想起赵司义曾说过，傅江和陆蒙轮流驻守郊外，近期恰好轮到傅江，这才导致赵光逢身边失防。
吏使回禀道：“傅江在昨日回洛阳城，去了赵府祭拜，晚上在家中安歇。疑是过了子时才起火，直到天亮才烧完。”
傅江刚回家中，晚上就遭遇火灾，全家都无人幸免，这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以傅江行武出身的警觉，不可能应付不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
只有一种可能，他在火灾发生前就已经丧失了行动力，有可能被人迷晕，有可能被人杀了。
“我马上去傅家探查，萧侍郎在宣褚署等我消息。”
宋灵淑说罢，顾不上用早膳，带着贺兰延快速出了驿馆。
想到留守府的人已经赶去，二人一路快马加鞭，刚到傅家门口，正好碰到赶来的赵司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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