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左艮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有些疑惑地看了顾长安一眼，问道：“先生，这里怎么会这么安静？”
顾长安虽然知晓他这句话的深层意思，但是却假装没有领会到，故意说道：“这里周围没有其他房子，自然安静。”
“我不是这个意思。”
左艮良轻轻摇了摇头，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怎么没有军方的人和大同府衙的人到这里来给你道贺。”
顾长安微讽地笑了笑，道：“可能是他们觉得没什么必要吧！”
左艮良道：“怎么会呢，无论是取得这场对抗蒙古大军的胜利，还是稳定大同镇全城百姓的民心，先生都是当之无愧的首功，这样的功劳，只要报上朝廷，先生的前途必将一片光明，再加上，先生本就有天纵之才，未来前途更加不可估量，那些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顾长安摇了摇头，道：“话虽如此，但是现实往往并非如此。”
左艮良皱了皱眉，疑惑不解。
顾长安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功劳再大，也就那么多，如果绝大部分都被我给占了，那么其他人分到的岂不是少得可怜，他们怎么可能会甘心呢！”
左艮良道：“可事实如此，这是你应得的功劳，他们怎么敢...”
顾长安微讽地笑了笑，说道：“没有什么事实不事实的，也没有什么应得不应得的，更没有什么敢不敢的，但凡他们想要分我一份功劳，也不会连庆功宴都不通知我一声。”
左艮良的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愤愤不平道：“若非先生出手相助，此战必败无疑，而一旦战败、城破，他们一个个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功劳，换句话说，先生相当于救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命，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怎么可以过分到这种程度？”
“过分？”
顾长安冷笑了一声，道：“相比之下，这一点算不得什么，最为过分的是，大败蒙古军的第二天早上，那些在大战中死去的将士们的鲜血都还没干呢，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包下了整座清源斋庆祝大捷，胡吃海喝了。”
一听这话，左艮良的脸顿时阴沉到了极点。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他气血上涌，面色超厚，就连仍在隐隐作痛的胸口都不受控制地上下起伏。
然而这个时候，他的心却如坠冰窖。
顾长安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是一个正直的人，自然会以正直的想法去考虑一些事情，可他们不是，他们只是表面上表现的正直而已。”
“一开始的时候，就连我也被蒙蔽了，我天真的以为，他们都是为国为民的好官，结果危机刚一解除，尤其是面对即将到来的巨大功劳，他们一个个都露出了本来面目。”
“怎么会这样...”左艮良黯然神伤，神情有些恍惚。
顾长安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怪不得他们，眼下的大明王朝，从上到下似乎都是这种风气，在这种特定的风气之下，随波逐流是大势所趋，就算原本很正直的人，也未必能够保持本心，毕竟人非圣贤。”
左艮良沉默了一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平阳府郊外起风了。
刮向了那家孤零零的客栈，呼呼作响。
高远站在客栈最高层的大平台上，黑色的发丝在风中狂舞。
他迎着风，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疯狂的笑意。
突然，他脸上的笑意骤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森冷的寒意。
原本，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一环扣这一环，万无一失，可结果却是，那场足以让整个大同镇陷入混乱和恐慌的“风寒”被人控制住了，蒙古那边好不容易才集结起来的十万大军愣是被战力不到原本一半的大同边军打得大败，落荒而逃。
而这一切都因为一个人，一名比他还要年轻一些的少年。
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
为了除掉那名少年，他特意派出一位五境上品的修炼强者前往行刺，结果，那名少年没死，他派出的那位五境上品的修炼强者却死了。
据他所知，在整个大同边军中，仅有三位五境初品的修炼强者坐镇而已，连一位五境中品的修炼强者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凭借一招就杀死他派出的那位五境上品的修炼强者。
要知道，仅凭一招就杀死一位五境上品的修炼强者，对方至少已经达到六境本命初品的顶尖修炼强者。
在大明王朝，破了六境的本命强者，是真正意义上的修炼强者，有着非同一般的身份地位，这样的大人物，是不可能待在边军营地的。
退一步说，就算大同边军中隐藏着这么一位他所不知道的大人物，也不可能在他派出的那位五境上品的修炼强者刺杀那名少年的时候恰巧出现。
“砰砰砰！”
也就在这时候，房间的木门被人叩响了。
他微微一震，脸上的表情瞬间恢复如常，语气平和道：“请进。”
咯吱一声。
木门被人缓缓推开。
一位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的五十多岁男子走了进来。
该男子面色有些苍白，银润光泽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位五十多岁的男子推门走进来的时候，站在平台上的高远已经转过身，他面带微笑地看了一眼该男子。
他这一看，令得本就心里发慌的男子更加紧张，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增多，汇聚成两滴黄豆大小的汗珠顺着他的两颊流淌下来。
“公子，我们的计划失败了，俺答的十万蒙古大军损兵折将、死伤过半，狼狈逃离。”男子深深弓着身子，咽了一把口水，战战兢兢道。
高远微微颔首道：“我已经知道了，没想到那些蒙古人都是一群没脑的蠢货，除了拼杀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男子身前，伸手将一直深深弓着身子的男子缓缓扶起。
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脸失意和自责的模样，高远微微笑了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袁大人不必如此。”
被高远称为袁大人的男子正是实施这场布局的重要人物之一，袁敬之。
袁敬之轻叹了一口气，道：“公子所言甚是，只是辜负了公子的一番精心谋划，我...我心有不甘而已，毕竟一切都那么的天衣无缝。”
高远轻轻拍了拍袁敬之的后背，道：“袁大人，别站着了，来来来，咱们坐下说。”
说话间，他替袁敬之拉出一张木椅，随后绕了半圈，走到这张木椅的对面坐下。
“多谢公子。”袁敬之仍旧有些紧张，致谢了一声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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