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昭帝正心情愉悦，接过来一饮而尽。
放下茶盏，德昭帝脸上已全是笑容。
如一个真正的慈父一般，“怀恩的茶泡得越来越好了，和香贵人不相上下。”
“呵……”
木子恩差点没压住冷笑。
茶泡得好，算什么本领？想要茶好喝，还不是要在里面多加些料？
娘说得对……
死了的皇帝，才是好父皇。
他但凡还活着，就总有不如人意的地方……
比如，脑子抽筋，突然又觉得李怀肃好了……那可不行！
正想着……
御书房外的小太监报进来：“皇上，太子妃求见。”
此言一出，德昭帝微微愣了下，“她还敢来？”
玉贵人死了，他对她轻轻放下，还不曾找她算账呢！
皇帝：“太子妃来干什么？”
“小的不知。”
德昭帝往身边看了一眼，见木子恩全然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罢了罢了，牧云媞是李怀肃的妻子，那就是……李怀恩的嫂嫂。
都是一家人，也没什么好避嫌的。
等李怀肃这次回来，他就要把木子恩的真实身份告诉他，让他日后多加照拂……
想着，德昭帝：“宣太子妃进来。”
云媞来之前便想过，会在皇帝身边碰到木子恩。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碰见。
云媞微微攥了攥手指，向德昭帝行礼。
“平身。”
因着李怀肃的胜利，连带着皇帝对云媞都没有从前那么看不惯了。
这个儿媳，小心机是多了些。可谁叫肃儿喜欢？
她又怀了他的骨肉。
自己就要有小孙孙了……
连日来徘徊在南疆的阴影一散，皇帝对着云媞的脸，笑容都多了几分，“太子妃也是听说了好消息，来朝朕请赏的？”
云媞愣了愣。
听着德昭帝把李怀肃在千里之外的胜利，讲给她听。
李怀肃赢了……真好。
可更好的是，他还活着，他没受伤。
德昭帝：“按着如今的势头，我儿想必半月，即可还朝。”
这次战争，大盛是被迫迎战，筹备得十分仓促。
没想到李怀肃有这等本领，这仗，打得这般顺手。
德昭帝沉浸在松泛的喜悦里。
没留意木子恩眼中闪过冷光。
云媞却看得一清二楚。不觉心中一紧。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到皇帝身上，“贺皇上胜利在望。贺大盛胜利在望”
见云媞今日格外的懂事，乖顺。
德昭帝心情愈发地好。
冷不防听到香玉阁方向，传来一阵喧杂。
细听，其中似乎隐隐掺杂着惊叫……
德昭帝皱眉：“什么动静儿？”
木子恩也看了过来。
他的人手除了护卫自己的居所，更多的便是在香玉阁。如今……
云媞：“儿臣来时，瞧见香贵人因姊妹离世伤心，正在教训宫人。”
德昭帝听见受罚的只是几个下人，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她这几日确是心绪不好，就随她去吧。”
德昭帝只以为云媞是来示好的，并未多想，多说了几句，还赏了云媞、木子恩些吃食珍玩，便放了他们出去。
两人出御书房时，天色已暗。
木子恩站在台阶高处，远望香玉阁所在方向。
此时香玉阁已经安静下来。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木子恩心中无端浮起一丝不安。
可不能在云媞面前显露。
沉吟片刻，木子恩压下心中奔腾的想头。
不会的……谁出事，那个阿香都不会出事。她胆子最小，又常年服使福寿膏，已深入骨髓。自己让她去尸体上摘戒指，她都不敢不去。
她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她不敢。
再说……
眼前这个太子妃，也没什么能买通阿香的。
想着，木子恩扬起下颌，目光垂下，“太子妃，微臣有份大礼，要送给你。微臣……”
他话未说完，云媞飘然离去。
织金裙摆扬起，拂过木子恩小腿。
男人愣了，“你……”
云媞声音从前方传来，极轻极淡：“木将军，你就是这样和主子说话的吗？”
心口仿佛被抽了有一鞭子，木子恩猛地愣住。
怒火几乎要从他眼眸中喷射而出。
这女人……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主子？
到底谁是谁的主子？
她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李怀肃必死！
等李怀肃死了，他就会是德昭帝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继承人！牧云媞也要匍匐在他脚下，求他给她一条生路！
她不会以为……
自己怀了太子的骨肉，就能活下去吧？
可笑，太可笑了……
心中驳斥的话已连成长篇。
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木子恩用力地捏着手指，直至指尖泛白。
忍住……
现在还不能说……不然，给萧家知道了，恐怕他们还要闹。
如今，李怀肃身背污名出征，李怀璋彻底傻了。萧家已经很不满了。现在不过是巴望着李怀肃赶快得胜还朝，好洗刷无名，从新风风光光地坐回大盛储君，方才勉强按捺得住。
这个当口，他的身世绝对不能传出去……
但也……快了。
木子恩从小便在花楼里，观察那些喜好福寿膏的恩客们。
知道德昭帝原本健硕的身子，在短时间内已经被无处不在的福寿膏掏空。只要就这么一直喂下去……
木子恩眼中闪过阴冷笑意。
他很快、很快就能把娘接回宫中了。
如她所愿，让她做大盛太后，最高贵的女人……
不觉间，云媞已经走远。
接下来的几天，南疆前线的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回来。
说是李怀肃势如破竹，很快冲破了南疆诸国在大盛边疆的封锁，直取敌国将领人头。
是众人都从未预想过的顺利。
朝堂之上，已有人数着日子，算李怀肃何时能够回来。
没人留意到，宫内伺候的下人，陆陆续续少了几十……
有人问起，便是如今最受宠爱的香贵人回答：“那些手脚粗笨，叫本宫打发出去了。还不再挑些好的，给本宫送来？”
都知道她得宠，内务省无人敢追究她到底把人打发去了何处。只得巴巴儿地送来新的太监和宫女。
香贵人也不似从前那般磋磨人，现在倒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一双眼睛只盯着宫门的方向。
长春宫里也一片安静。李怀璋虽傻，记不得人，如今却也不闹了。
甚至被云媞管着，还能提笔学字。
就在一切向好的时候。
德昭帝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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