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微微颔首,凤钗步摇轻轻晃动,眼底闪过满意。
迁都洛阳,她等这一日,等了太久太久。
这不仅是迁都,更是她挣脱关陇枷锁、摆脱长安旧势桎梏的破局之举,
是她多年来蓄积力量、筹谋布局的巅峰时刻。
昔日关陇集团盘根错节,朝堂之上多为其羽翼,宗室诸王掣肘不断,
长安的宫墙之内,处处皆是无形的牢笼,让她难施拳脚难展宏图。
如今定鼎神都,洛阳地处中原腹地,远离关陇根基,
既能借漕运之利掌控天下财赋,又能重划朝堂格局,
扶持寒门提拔亲信,将权力牢牢攥在掌心。
这是她割裂过往开创新元的开端,
她,将带领大唐走向辉煌!
“裴卿所言极是。”
武媚娘缓缓开口,语气从容不迫,
“洛阳自古便是天下之中,
昔年太祖太宗皆曾巡幸于此,经营规制,遗泽深远,
哀家今日定都,亦承先帝遗志,顺时应势,
自今日起,洛阳更名为神都,设神都留守,
总领宫城内外事务,另设左右肃政台,整饬吏治,以安邦国。”
“臣等遵旨!太后圣明!”
百官再次叩首,山呼之声不绝于耳。
文明元年九月初六,武媚娘正式迁都洛阳,改元光宅,大赦天下。
同日,李旦正式更名为李旦,除去旧讳,以应新元气象。
而裴炎因迁都定策有功,被封为永清县男,食邑三百户,赐锦缎百匹,黄金千两,一时风光无两。
九月初七,神都洛阳依旧沉浸在迁都的喜庆之中。
街头巷尾张灯结彩,红绸高悬,
百姓们扶老携幼,摩肩接踵,争相观赏宫城仪仗,
市井之间人声鼎沸,鼓乐齐鸣,一派歌舞升平国泰民安之景。
洛阳城外的官道上,一驾青帷马车正卷起漫天尘沙,
两匹骏马奋蹄疾驰,蹄声急促如鼓,朝着神都方向狂奔而来。
车帘被狂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端坐的女子,
正是奉武媚娘之命远赴巴州查探,今日终于折返的上官婉儿。
她一身素色襦裙,质料素雅却剪裁合体,
鬓边仅簪一支羊脂玉簪,虽眉宇间尚带着旅途的风尘仆仆,
眼下凝着淡淡的青黑,却难掩那份浸淫宫廷多年的清贵气质与锐利锋芒。
马车渐近洛阳,巍峨的城墙在金辉落日中舒展雄阔轮廓,大街上车水马龙,
与市井间的喧嚣笑语交织在一起,一派迁都新定的繁盛气象。
婉儿望着眼前这座被冠以“神都”之名的都城,
眼中闪过复杂难明的神色,有敬畏,有感慨,更有几分深藏的审慎。
心中暗暗对已经过世李贤说道:
“殿下,太后如今,早已不是当年需借先帝庇护在后宫与前朝之间辗转周旋的天后了。
自废黜李显、拥立李旦,再到迁都洛阳、改元光宅,
她以太后之身临朝称制,独揽大权,朝堂之上无人敢拂其逆鳞。
关陇旧族虽根基深厚,却在她分化瓦解雷霆打压之下渐趋蛰伏,
再无往日呼风唤雨之能,
满朝文武,或俯首称臣,忠心耿耿,或趋炎附势,投机钻营,
皆以她的意志为圭臬,唯命是从。
她一句话,便可改弦易辙,定天下之向,
一道旨意,便能封官加爵,荣宠加身,亦能身首异处,满门抄斩。
神都宫城的每一块砖瓦,都刻着她的威严,
洛阳城的每一寸土地,都匍匐在她的权势之下。
如今的她,是执掌生杀大权的实际统治者,
是凌驾于皇权之上的无冕之君,权势滔天,威震四海,
连日月星辰似都要为她的锋芒所慑,天地万物皆听其调遣。”
上官婉儿收回目光,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袖中那方早已被汗水浸湿的绢帕,心中五味杂陈:
“只是不知道,当太后得知殿下您已然自尽的消息,又会是何种反应?
是悲恸,是震怒,还是……无动于衷?
殿下,婉儿便用自己的眼睛,去替您探一探冷暖虚实,辨一辨人心真伪。”
她不敢耽搁,马车刚至宫门,便匆匆掀帘而下,
将马匹与行囊交与宫门侍卫,整了整衣襟,便提着裙摆,快步入宫。
宫人通传后告知,太后正在贞观殿处理迁都后的政务,
婉儿不敢有片刻停留,径直朝着贞观殿而去。
贞观殿内,檀香袅袅,静谧无声。
武媚娘正对着一幅巨大的洛阳城舆图凝神思索,指尖轻点舆图上的漕运河道,神色专注。
殿内静悄悄的,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绢帛的沙沙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宫鸟啼鸣。
“太后,上官大人已回京,此刻正在殿外求见。”
王延年轻声禀报,语气恭敬,生怕惊扰武媚娘。
武媚娘抬眸,眼中闪过期待,连日来的疲惫也因为上官婉儿的回京而消散:
“宣她进来。”
上官婉儿快步走入殿中,敛衽伏地,叩首行礼,声音清脆却带着旅途的沙哑:
“婉儿叩见太后,愿太后圣体安康,千秋万岁,福寿绵长。”
“起来吧。”
武媚娘放下手中的笔,指了指一旁的锦凳,
“此番前往巴州,路途遥远,一路辛苦,
李贤他……近况如何?可有亲笔回信给哀家?”
提及李贤,婉儿脸上的风尘之色更重,
神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她再次双膝跪地,
伏地不起,声音里是极力自控的哽咽:
“回太后,婉儿有要事禀报,事关章怀太子,万不敢有半分隐瞒。”
武媚娘心中一沉,一股不祥之感袭来,她挺直脊背,语气低沉:
“何事如此凝重?起来回话,细细说来!”
婉儿缓缓起身,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愈发沙哑:
“臣抵达巴州时,章怀太子……已然过世近半年了。”
“你说什么?”
武媚娘面色威严,语气严厉:
“你再说一遍!李贤他……怎么会过世?何时之事?死因何在?”
“回太后,殿下是在三月初五,于府中自尽身亡的。”
婉儿低声说道,头垂得更低,
“臣抵达巴州后,即刻前往太子旧府查验,府中陈设依旧,只是蛛网尘封,一片萧索,
问及府中旧人,皆言殿下当日并无异样,亦并无任何遗言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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