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卡的盘查，比往日严了三分。
徐允恭穿着一身戎装，站在关墙上，看着底下士兵仔细检查着过往商队。
他是被父亲徐达派来协助处理边境事务的。
对于这个由广智侯捣鼓出来的“大黄计划”，他心里是七上八下的。
用药材打仗？
闻所未闻！
总觉得……很奇怪。
但父帅和陛下都准了，他只能尽力配合。
只希望，别闹出什么大乱子才好。
……
书房内。
陆知白看着最新的汇总报告。
第一阶段的秘密收购和初期边境管控，算是初步完成了。
就像往平静的湖面下，悄悄埋设了一堆水雷。
但现在，还不够。
这些水雷，得引爆才行。
得让北元那帮人，真正感受到“恐慌”。
让他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疯狂地扑上来！
陆知白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缓缓写下两个字。
“囤货。”
然后，又在旁边加了两个字。
“抬价。”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也好奇，如果价格疯涨，元人，会心动吗？
不知道。
先赌一个人性！
……
……
“日头爷啊！这天儿冷的能冻掉卵蛋！”
一个老牧民往火堆里添了把干牛粪，呛得直咳嗽。
“冷算个球！听说了没？”
旁边一个黑脸膛的压低声音，眼珠子骨碌碌转。
“南边！明国佬那边！闹瘟病了！”
“啥玩意儿？”
“就是天大旱，肠子也堵住了，拉不出屎来！”
“狗日的！真的假的？”
“可不咋地！说只有那啥……大黄！对！只有大黄能救命！”
“怪不得！”
另一个猛地一拍大腿，皮袄上的雪沫子簌簌掉。
“怪不得那帮汉人奸商，把价钱抬得比天都高！”
“榷场里的货也越来越少！跟挤马奶似的！”
老牧民愁得脸都皱成了核桃皮，嘬着没牙的牙花子。
“我那跑口外的侄子回来咧咧了！”
“说啥？”
“说明国那狗皇帝，自个儿都差点让屎憋死了！”
“啊？！”
“也是靠大黄汤吊着一口气！”
“哎哟，我的长生天！”
“他们自己都不够用了，还卖给咱们？”
“听说啊，南边那大汗下了令了！”
“谁敢偷偷往外卖大黄，逮着就砍脑袋！”
这话一出，火堆旁的几个人脸都白了。
“这……这可咋整？”
“家里娃娃要是也得用……”
“以前几只羊就能换一大包啊！”
“现在？哼！金疙瘩似的！”
“不行！得赶紧去换点！”
“砸锅卖铁也得囤！”
“对！快去！”
恐慌像火星子，噗噗地在雪地里蔓延开。
……
应天府，广智侯府。
书房里，炭盆烧得旺旺的，暖意融融。
陆知白手里捏着张纸条，是陈佑加急送回来的。
上面一条歪歪扭扭的墨线，跟蚯蚓似的往上爬。
他手指头在那曲线上轻轻敲着，笃笃笃。
“呵。”
他嘴角翘了翘。
“鱼儿开始咬钩了。”
恐惧这玩意儿，比啥都好使。
他拿起笔，在一张纸条上写下指令：
“让咱们的人，装作不经意，在榷场周边散布消息——就说明国朝廷内部有高官提议，要彻底禁止大黄出口，先顾着自己人用。”
写完，吹了吹墨迹，递给门外候着的亲卫。
“日常的八百里加急！给陈佑送去！”
亲卫接过，躬身退下。
陆知白伸了个懒腰。
得再添把火。
“光吓唬还不够。”
“得让他们觉得，再不下手，连汤都喝不着了！”
“急了，就容易出错。”
光有恐慌还不够，得让他们感觉到稀缺和紧迫，逼着那些还在观望的、自作聪明的家伙下场。
……
陕西。
甘州卫，榷场。
空气都跟结了冰似的，又冷又硬。
人挤着人，说话都带着白气。
买大黄的人明显多了，眼神都贼溜溜的。
好些个部落的人，嘴上不说，下手却狠，一买就是好几包。
价钱？
一天一个样！
“哎！老哥！听说了没？”
有人鬼鬼祟祟地凑过来。
“明国佬那边，可能真不卖了！”
“啥？！”
“真的！我听南边来的客商说的！他们朝廷要下令了！”
“我日他先人板板！”
“那还等个锤子！”
“有多少先搂多少！”
“再晚点，拿金子都换不到了！”
人群里嗡嗡的，像炸了窝的蜜蜂。
眼神一对上，都是急吼吼的，还带着点藏不住的贪。
……
奉天殿。
朱元璋看着户部的账本，眉头舒展不少。
“嗯，这个月的榷场税钱，比上个月多了快三成。”
他抬眼看向旁边的朱标。
“标儿，你看，那小子的法子，还真有点意思。”
“以商制夷，嘿！”
朱标微微躬身。
“父皇圣明。”
“只是儿臣有点担心，会不会激化边境矛盾……”
“担心个屁！”
朱元璋大手一挥，龙椅扶手被拍得砰砰响。
“咱给他们开榷场，是赏他们饭吃！”
“让他们拿牛羊马匹换咱们的好东西，那是看得起他们！”
“敢呲牙？”
“打！”
“咱大明的刀，是吃素的？！”
他显然对这“意外之财”有点满意。
对于北元经济崩溃，更是期待。
……
西北，某个破败的烽火台下。
陈佑看着陆知白送来的纸条，眉头拧了拧。
“侯爷这火……烧得够旺的啊。”
他吸了口冷气，转头对身边几个精干的手下道：
“按侯爷说的，把风声透出去。”
“装得像一点！别让人看出破绽！”
“还有，前些日子搭上线的几个明商，让他们去试试水。”
“找北元那些大商，探探他们的口风。”
“记住，要钱不要命的那种！”
“是！”
……
榷场外头，雪地里。
两个小部落的牧民，正在吵架。
“放开！这是老子先看到的！”
一个穿着破羊皮袄的牧民死死拽着一个麻袋角。
袋子里装着几斤颜色发黑的大黄。
“放屁！明明是我先给的钱！”
另一个牧民脖子涨得通红，唾沫星子乱飞。
两人为了这点劣质药材，滚在雪地里，拳打脚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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