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白定了定神，眼神更加坚定，继续说道：
“儿臣以为，眼下最要紧的，是得给他们立下规矩，划下道道。”
“比如说，设立卫所，譬如朵颜、泰宁、福余等地设卫，遣官设治，派遣咱们信得过的官员过去治理。”
“明确他们的指挥使司层级，把他们正式纳入我大明版图之内，严加管理，不能含糊。”
“还有，他们那些部落首领的子弟，也得让他们入朝来。”
“要么给个官当当，要么就送进国子监去读书，让他们好好学学咱大明的道理，明白什么叫大义。”
朱标在一旁一直凝神细听，此刻深以为然地插话道：“驸马这话说得有道理。”
“授予他们官爵，让他们心里有个念想，有个盼头。
再让他们的子弟入学读书，潜移默化地接受我朝教化，这确实是让他们归心的好法子！”
陆知白微微颔首，对着朱标道：“太子殿下所言甚是。”
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除此之外，儿臣还有个想法，或许能让这事儿办得更长久，更稳妥。”
“哦？”朱元璋扬了扬眉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显然是被勾起了兴致。
陆知白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道：
“可以把他们的部众，挑选一部分出来，分批迁到咱们大明腹地各州县去。”
“比如山东、河南那些地方，给他们划拨田地，让他们跟咱们汉人百姓混居在一起，一同耕种，一同纳赋。”
“父皇您想，这么一来，用不了两三代人，他们的子孙后代就会渐渐忘了草原上的旧习俗，跟咱们大明的百姓也就没什么两样了。”
“这才是真正釜底抽薪的法子，能永绝后患！”
“至于那些还留在原来地方的部众，有内迁的族人在这边等于是做了人质，再加上朝廷大军在外虎视眈眈，想来，他们也不敢轻易再生什么反复的心思……”
朱元璋听完这番话，没有立刻作声。
他背着手，在殿内缓缓踱了几步。
片刻之后，他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内迁……”
“与汉民杂处……”
他慢慢地咀嚼着这几个字，似乎在权衡其中的利弊。
“这法子，听起来倒是够彻底的。”
“只是，真要这么办，耗费的人力物力，怕是不会少啊。”
“再说了，那些兀良哈人，他们能舍得离开自家的草场，肯背井离乡地到咱们这儿来吗？”
陆知白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从容不迫地答道：
“父皇，这事儿可以恩威并施，双管齐下。”
“那些愿意内迁的，朝廷自然要给足好处，比如赏赐田地、农具、耕牛这些，头几年还可以免了他们的赋税，让他们尝到甜头。”
“若是有那么些不识抬举，不肯听从的，那也得略微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施加些压力。”
“岭东那地方虽然不错，可也常年不太平，三天两头就有战火波及。”
“哪有咱们中原腹地这般安稳富庶？”
“只要让他们亲眼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儿臣以为，不愁他们不动心，不乐意过来。”
“再者说了，这事儿也不必急于一时，非要一蹴而就。”
“可以慢慢来，先挑那些比较恭顺听话的部落试试看，积累些经验。”
朱元璋踱步到殿中的巨幅舆图前，目光在辽东那一片区域久久停留。
他沉吟着，似乎在心中勾勒着一幅宏伟的蓝图。
“嗯，你这个法子，听起来确实比单纯的羁縻要稳妥得多，也长远得多。”
“设立卫所，加强管束，是为表。”
“内迁同化，使其归心，是为里。”
“双管齐下，表里如一……”
老朱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爆发出慑人的精光，整个人的气势都为之一振！
“好！”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斩钉截铁。
“就依你说的办！”
“先让兵部和吏部那帮人，给咱拿出个具体的章程来！”
朱元璋伸出手指，重重地戳在舆图上兀良哈部所在的位置，一股睥睨天下的雄主气概油然而生。
“这兀良哈，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咱就不能客气！”
“咱非得把它彻彻底底变成咱大明手里一把最锋利的刀，一道最稳固的屏障！”
“要让他们世世代代，都为我大明守好这东北的大门！”
老朱的手指，从舆图的东北角挪开了。
他缓缓地，将手指移向了西南那一大片山峦叠嶂的区域。
“这兀良哈的事，算是给你小子办妥了。”
老朱瞥了陆知白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他又转头看向朱标。
“说起这开疆拓土，安抚边民，东北那块硬骨头啃下来了，西南那头，也不能松劲儿。”
朱标立刻躬身应道：“父皇说的是。”
“沐英他们在那边，也曾几次上书，说云贵之地，渐有起色。”
老朱“嗯”了一声。
他踱步回到御座前，缓缓坐下。
“沐小子是个稳当的，咱信得过他。”
老朱的语气带着肯定。
“不过，光靠他一个人，还有那些个将领，也只是管得了一时。”
“长久之计，还得是人心。”
他的目光转向陆知白，带着一丝探寻。
“当初你小子提的那个法子，绕开那些个土司头人，朝廷的恩惠直接给到下边的寨子，给到那些个夷人手里。”
“这两三年下来，听说有些地方，确实安生了不少？”
陆知白上前一步，姿态恭敬。
“回父皇，儿臣也是听闻，沐国公他们依照此法行事，云贵一些地方的民心，确有归附之象。”
“那些土司，过去层层盘剥，百姓苦不堪言。”
“朝廷直接施恩，他们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自然知道谁亲谁疏。”
陆知白微微一顿，话锋略转。
“只是……”
“只是什么？”老朱立刻追问，眉头微蹙。
陆知白沉稳答道：“只是这法子，见效虽然确实有，却也慢得很。”
“那些土司在地方盘踞日久，势力根深蒂固，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轻易扭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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