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灯光在清晨时分总带着一种朦胧的柔和,驱散了深夜的静谧,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气息。季洁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手里提着刚从食堂买的早餐,脚步轻快地走向病房。经过护士站时,值班护士笑着和她打招呼:“季警官,杨老先生恢复得特别好,刚才还跟杨警官说想吃楼下的豆腐脑呢。”
“是吗?那太好了。”季洁心里一暖,加快了脚步。推开病房门,果然看到杨震正半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慢悠悠地削着皮,老爷子靠在枕头上,精神矍铄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笑意。杨母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手里织着毛衣,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银白的发丝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
“爸,妈。”季洁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护士说您今天胃口不错?”
“小洁来了。”老爷子抬眼看她,声音比前几天洪亮了不少,“人老了就嘴馋,闻着外面的香味就想吃点新鲜的。”
“您想吃,我这就下去买。”季洁说着就要转身。
“别去了,”杨震放下苹果刀,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进盘子里,“我刚才已经让护工捎一份了,估计也快到了。你吃你的,跑了一早上也累了。”
季洁确实有些累。昨天下午队里临时有事,她回去处理到半夜才回医院陪床,没睡几个安稳觉。她拿起一个肉包,刚咬了一口,手机就响了,是队里的座机号码。
“季姐,我是王勇。”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急促,“城南旧楼区那边出了个案子,有人在废弃楼里发现了一具女尸,郑队让您过去看看。”
季洁心里一沉,刚放松下来的神经瞬间绷紧:“具体位置在哪?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在城南建安里三巷,就是那个快要拆迁的老片区。死者身份还不清楚,现场初步勘察是他杀,我们刚到,您过来看看?”
“我马上到。”季洁挂了电话,看向杨震,“队里有案子,我得过去一趟。”
“去吧,这边有我呢。”杨震没多问,拿起她刚放下的肉包递过去,“路上吃点东西,别空腹。”
季洁接过包子,匆匆咬了两口,又叮嘱了杨母几句照顾老爷子的注意事项,便拿起包快步离开了病房。
建安里三巷是这座城市里被遗忘的角落。狭窄的巷道两旁挤着密密麻麻的老旧居民楼,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不少房子的门窗都已经被拆走,只剩下黑洞洞的框架,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来往的人。因为即将拆迁,大部分住户早已搬走,整个片区显得异常冷清,只有偶尔几个还没迁走的老人,坐在自家门口的小马扎上,用浑浊的眼睛打量着突然闯入的警车。
季洁的车刚停稳,就看到丁箭站在巷口等她。“季姐,这边。”丁箭朝她招手,脸上带着凝重。
跟着丁箭往里走,脚下的路坑坑洼洼,不时能看到散落的碎玻璃和建筑垃圾。越往里走,房屋越发破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发现尸体的是一个拾荒者,早上五点多来这边捡废品,在最里面那栋楼的地下室发现的。”丁箭一边走一边介绍情况,“我们接到报警后立刻封锁了现场,技术科的同事已经进去了。”
季洁点点头,戴上手套和鞋套,跟着丁箭走进那栋废弃的居民楼。楼道里没有灯,光线昏暗,墙壁上布满了各种涂鸦,脚下积着厚厚的灰尘,踩上去发出\"噗噗\"的轻响。走到楼梯拐角处,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霉味飘了过来。
地下室的入口处拉着警戒线,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正在忙碌。看到季洁,技术刘抬起头:“季姐,你来啦。”
“情况怎么样?”季洁跨过警戒线,走进地下室。
地下室不大,大约只有十几个平方,阴暗潮湿,角落里堆着一些废弃的杂物。尸体躺在地下室的正中央,是个年轻女性,看年纪大概二十出头,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上沾着不少泥土和污渍。她的头发凌乱地散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双目圆睁,仿佛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恐。她的脖颈处有一道明显的勒痕,青紫的颜色在苍白的皮肤映衬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死因是机械性窒息,勒痕的形态像是细绳类的东西造成的。”何燕华指着尸体脖颈处的痕迹,“具体的还得等回去解剖才能确定。现场没有发现明显的打斗痕迹,不过死者的右手紧紧攥着,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季洁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尸体。死者的面容姣好,即使在死亡的惊恐中,也能看出几分清秀。她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没有涂指甲油,指甲缝里很干净,没有抓挠留下的皮肤组织或纤维。她的连衣裙虽然脏了,但质地不错,不像是长期生活在这片区的人。
“她手里攥着的是什么?”季洁问。
“还没弄开,怕破坏证据。”技术刘说着,拿出镊子和证物袋,“我们小心点取出来看看。”
技术刘小心翼翼地掰开死者紧握的手指,一枚小小的银色蝴蝶胸针露了出来。胸针的翅膀有些变形,边缘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这胸针看起来有点年头了。”季洁拿起证物袋,对着光线仔细看了看,“蝴蝶翅膀上刻着一个\"薇\"字。”
“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口袋里是空的。”韩丽在一旁补充道,“我们已经派人去周边走访了,看看有没有人认识她。另外,也在比对失踪人口信息,希望能尽快确认身份。”
季洁站起身,环顾整个地下室。除了尸体周围,其他地方都积着厚厚的灰尘,没有明显的脚印或拖拽痕迹。“凶手应该是把她带到这里来的,或者是在这里作案后没有移动过尸体。”她沉吟道,“地下室的门是从外面锁着的吗?”
“不是,门早就坏了,虚掩着,一推就开。”周志斌说,“不过这栋楼平时很少有人来,尤其是地下室,一般拾荒者也不会往这么深的地方钻,要不是今天这个拾荒者想找些旧报纸,估计还发现不了。”
季洁走到地下室门口,向外望去。这栋楼位于整个片区的最深处,周围被其他几栋楼挡着,隐蔽性很好。“凶手选择在这里作案,要么是对这一带非常熟悉,知道这里人少偏僻;要么就是临时起意,随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
她又回到尸体旁,目光落在死者的连衣裙上:“裙子上的泥土样本取了吗?看看和这附近的土壤成分是否一致,也许能判断她是从哪里被带过来的。”
“已经取样了,回去马上化验。”技术刘点头。
“死者的衣物、随身物品都仔细检查,不要放过任何细节。”季洁叮嘱道,“尤其是这枚胸针,查一下它的来源,也许是个突破口。”
就在这时,王勇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季姐,周边走访有消息了。旁边楼里住着一个老太太,说昨天傍晚见过这个姑娘,好像是来找住在这片区的一个姓赵的老头。”
“姓赵的老头?具体叫什么?住在哪?”季洁立刻追问。
“老太太说不知道全名,只知道大家都叫他老赵,以前是这附近工厂的工人,老伴走得早,儿女也不在身边,就一个人住在后面那栋楼的二楼。”王勇指着外面,“老太太说昨天傍晚六点多,看到这姑娘在巷口打听老赵的住处,穿着就是这件白裙子,看着挺着急的样子。”
“带我们去找那个老太太,再去看看那个老赵的住处。”季洁当机立断。
王勇带着季洁和陶非来到旁边一栋相对完好的居民楼,敲开了一楼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看到穿着警服的他们,脸上露出一丝紧张。
“大妈,我们想再问问昨天傍晚那个来找老赵的姑娘的事。”季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
老太太点点头,把他们让进屋里。屋里陈设简单,收拾得还算干净。“我昨天傍晚在门口择菜,就看见那姑娘站在巷口,跟一个收废品的打听老赵住哪。那姑娘长得挺俊的,就是脸色不太好,好像有点害怕似的。”
“您听到她跟收废品的还说别的了吗?比如她叫什么,找老赵有什么事?”
“没听清,离得有点远。”老太太摇摇头,“不过我后来看见她往老赵住的那栋楼走去了,应该是找到了地方。”
“那个老赵是个什么样的人?您了解吗?”
“老赵啊,人倒是挺老实的,就是性格有点孤僻,不爱说话。”老太太回忆道,“以前在罐头厂上班,后来厂子倒闭了,就一直打零工。老伴死了快十年了,儿子在外地,很少回来。他平时除了买点菜,基本不出门,跟邻里也没什么来往。”
“昨天晚上您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了吗?比如争吵声或者奇怪的声音?”
老太太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这边晚上挺安静的,我睡得早,没听到什么特别的。”
从老太太家出来,季洁立刻带着人前往老赵的住处。那是一栋和发现尸体的楼房差不多破旧的居民楼,楼道里堆满了杂物,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就是老赵的家,门是老式的木门,上面贴着一张已经褪色的福字。
季洁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她又加重力气敲了几下,依旧没动静。“王勇,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他的家人,或者问问邻居他有没有出门。”
王勇应声而去,没过几分钟就回来了:“季姐,旁边的邻居说昨天晚上没看到老赵出门,今天早上也没见他像往常一样去菜市场买菜,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屋里。”
季洁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示意陶非试试推门。陶非轻轻一推,门竟然开了,原来只是虚掩着。
“有人吗?我们是警察。”季洁喊了一声,里面没有回应。她示意其他人跟上,慢慢走进屋里。
屋里光线昏暗,窗户被厚厚的窗帘挡着,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一张旧木桌,两把椅子,一张单人床,墙角堆着几个空酒瓶。
“老赵?赵先生?”季洁又喊了一声,目光在屋里扫视。突然,她的视线停留在床边的地板上——那里躺着一个人,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
季洁示意其他人停下,自己慢慢走过去,绕到前面。地上躺着的是个老头,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双目紧闭,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呕吐物。他的胸口没有起伏,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王勇,叫技术科的人过来,这里还有一具尸体。”季洁的声音有些沉。
陶非脸色一变,立刻拿出对讲机呼叫支援。
季洁蹲下身,检查了一下老头的状况。他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瞳孔放大,口鼻处有少量白色泡沫。结合屋里浓重的酒气,初步判断像是酒精中毒,但具体死因还需要解剖确认。
“季姐,你看这个。”王勇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个相框,递了过来。
相框里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抱着一个婴儿,旁边站着一个小女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梳着两个羊角辫,胸前别着一枚银色的蝴蝶胸针,和死者手里攥着的那枚一模一样。
季洁的心头猛地一跳,她拿起相框,仔细看着照片上的小女孩。虽然时隔多年,但依稀能看出和地下室那个年轻女性的轮廓有些相似。
“难道......”陶非也看出了端倪,“地下室的死者,是老赵的女儿?”
季洁没有说话,她把相框放回原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一个药瓶上。药瓶上的标签显示是治疗心脏病的药物,瓶身已经空了。她又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到了一张被折叠起来的纸,打开一看,是一张诊断证明,上面写着:赵辉煌,患有严重的冠心病,建议避免饮酒、情绪激动。
赵辉煌,应该就是这个老头的名字。
季洁站起身,看着这间充满了颓败气息的小屋,心里疑窦丛生。如果地下室的死者是老赵的女儿,她为什么会来找老赵?又为什么会被人杀害在附近的地下室?老赵的死,是意外的酒精中毒,还是和女儿的死有关?
技术科的人很快赶到,开始对老赵的住处进行勘察。季洁走出房间,站在楼道里,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老旧的居民楼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吞噬着阳光,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个即将拆迁的旧楼区,在一夜之间接连出现两具尸体,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联系?那个年轻的女性是谁?她来找老赵是为了什么?她的死和老赵的死,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一阵风吹过巷道,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哭泣。季洁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无论这里隐藏着多少秘密,她都必须一点点揭开,让真相暴露在阳光之下。
她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中午了。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杨震发来的信息:“爸想你了,忙完了吗?”
季洁回复:“还在忙,可能要晚点回去,你们先吃饭,不用等我。”
放下手机,她转身走进屋里。现场的勘察还在继续,每一个细节都可能隐藏着破案的关键。她知道,这起案子才刚刚开始,接下来还有更多的谜题等着她去解开。旧楼里的回响,不会就此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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