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止闭眼。
“这是关乎天下苍生的秘事，你的名字会在这个世间消失。”
“所有吗？没人……会再记得我？”
“至少天乾宗所有的弟子不会再记得你，你的师尊长老也不会再提及你的姓名，无人会赞扬你的功绩，后来人也不会知道你的牺牲。”
“……好，弟子明白。”
——
从玲珑轩出来，青崖转头就踩着灵剑飞去了祭神宗。
轻车熟路地绕过一座座宫阙楼阁，他在一片傲雪红梅里落了下来。
不远处，就是掩映在梅林里的听琴小阁。
青崖偷偷跑上楼的时候，门前的弟子都见怪不怪，不仅配合着他没出声，还笑着和他挥手打招呼。
青崖一个给他们塞了一件小礼物。
二楼凭栏处，秋娘子正在懒懒翻阅着手里的典籍经书，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她以为是侍童端茶进来，便头也不抬，睡了一声：“搁在桌上就成，下去吧。”
阁楼里静了静，旋即一缕淡淡的梅花清香倏然插入她的发间。
秋娘子愕然抬眸，便看到青崖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又来作怪！”秋娘子笑着嗔怪他一句，抬手摸了摸插入发间的是什么，“怎么，又来替你师尊求情了？”
指尖摸到梅枝，触手的冰凉，很显然不是这里靠灵力滋养而生的梅花。
“师娘，师尊他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吧，你都几百年不理他了，让他怎么受得了？”青崖顺势给她捏肩，声音恳求，“师娘，您就看在我偷偷为您跑到掌门那儿折梅花的份上，消了这口气吧？”
秋娘子冷哼一声，不为所动，但也没把梅枝取下来。
青崖见状，再接再厉：“您别看这小小一支梅花，还是师尊总望着梅花林发呆，念叨着您最爱梅了，我才突发奇想，冒着被掌门打断腿的风险给您折来的！
“您都不知道，我师尊他老人家，有时给我授课，讲着讲着就念起你的名字，说着说着，就开始发呆，你是知道我师尊的呀，他的脑袋里，除了摆弄阵法，就只有你了，连我都排不上号。”
秋娘子撇撇嘴，经书往桌上一放，到底心烦意乱起来。
青崖在她耳边一遍遍说着重道那厮怎么怎么想她，怎么怎么念她，一直堵在心口的那股气还真的慢慢消了起来。
到最后，她看在青崖这孩子三天两头往她这儿跑，为他师尊求情，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了，心下一软，松口道：“你师尊如果肯改了他那副鬼样子，堂堂正正来我祭神宗向我赔罪，我……我姑且给原谅他的可能。”
闻到此言，青崖兴奋地直拍手，马上风风火火跑出了听琴小阁，踩着剑就准备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师尊。
重道听到他说这些，心中一动，眼中立马亮起光亮来。但马上他又想到什么，失落地低下头，心不在焉地将一本本他自己编纂的对于排阵布阵之类的见解的书全部装进一个乾坤袋里，然后哦家把它交给了青崖。
“徒儿，这些都是为师这么多年的心得，你拿着，日后有时间了，就翻翻看。还有，这一摞呢，是为师觉得很适合你的阵法和功法，你挑自己喜欢地学，还有……”
青崖脸上喜悦的表情一顿，默默听着重道交代他的话，努力控制住自己，没有表现出一丝异常。
重道给他什么，他就收下什么，还时不时回应一两句，等到重道已经说无可说，他才露出笑容，给他老人家倒了一杯灵茶润喉。
掌门给他的时间是三天，三天后他将随他进入天外域，修补神魔封印大阵。
青崖没有太多时间，说动师尊答应会去给祭神宗给师娘赔罪后，他便连夜去了丹峰，给那里所有的药园子除草浇水，补充灵气，又马不停蹄去了饕餮峰砍了一堆的柴火给他们备用，还把这些年他品尝过的各种新美食的心得册子，以及个人的一点建议留在了他们经常抢夺的一间上等厨房里。
乐峰的师姐邀他去听曲，这次他没拒绝，一边很认真地听，一边把自己认为的，可以更改提升的地方写了下来，递给了那位师姐。
兽园里，他最喜欢的就是狮圆子了，马上就要离开，他十分舍不得，给它准备了好多好多的吃的，顺便把兽园各个角落里的粪便杂草全部除了，临走时，太阳已经西斜，他再次摸了摸狮圆子的头，告诉它以后一定要好好吃饭，不许动不动就发脾气，往后啊，要好好和自己的主人相处，降妖除魔，共证大道。
趁着夜色，他用两瓶凝神丹央着器峰的师弟给他打了一把同心锁，又在黎明未明之际，将那把同心锁悄悄放在了同他表明心意的飞霞峰师妹的妆台上。
同心锁上特意刻上了他那日未来得及同飞霞峰师妹说的话——
【虽未两心相印，但某深谢垂怜。】
将自己攒下的符纸和符笔送给符峰的小师弟，又耐心地给他讲解了他不会的地方，走时，他还不忘鼓励小师弟，告诉他别灰心，勤能补拙，仙门未启，便一切皆有可能。
青崖把自己攒下的所有灵石，法宝，灵符，法阵等送给了外门和杂役峰的弟子，最后去了一趟转灵峰。
他问了宋峰主很多关于转生，下世，以及死后的事。宋峰主觉得他奇怪，但还是一一为他解惑。
他得到答案，准备迎着落日余晖离开的时候，宋峰主突然叫住他。
“青崖，你……”
青崖没回头。
“师叔，别担心，我就是好奇问问。”
他真的只是问问。
掌门早就告诉他，献祭大阵，他不会有来生了。
踩着明月皎辉，青崖虽然还没能弥补心中所有的遗憾，但他还是知足地来到了终年飞雪的剑峰。
掌门，已经立在风雪里等着他了。
青崖的生命会到此刻结束。
他的名字，他的事迹，他心中的抱负都会随着第二天太阳的升起而消弭。
但他会以另一种方式践行他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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