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过层层台阶，踩上青石板铺就的踏跺，姜璃浅没怎么犹豫，用手推开了眼前十分古朴的柴扉。
里面还是一片花园，看起来生机勃勃，绚烂可爱。而在花园的尽头，是一座木板搭建的小屋，屋子的门是打开的，从这头往里面看，就能把里面简单的陈设看得七七八八。
姜璃浅放轻脚步，顺着花园小径走了过去，抬脚跨进了木屋。
屋子里的光线并不是特别好，最亮的地方是用木栓撑开的窗户，而窗户前，正坐着一位面戴薄纱的女子。
女子风姿秀美，静坐雅娴，转身望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氤氲在柔和的金光里。
“初次见面，姜师妹。”女子弯眉，眸光潋滟，带着最灵动的天水清光。
姜璃浅愣了下神，旋即举剑指着她：“你认识我？是你把我弄到这儿来的？这儿是哪，你是谁？”
女子没有马上说话，而是低头，翻了一页手边的书册。
袅袅檀香融进窗外打进来的光柱里，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更加朦胧。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姜璃浅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女子却“啪”地一声，合上了书册。
“不是我认识你，姜师妹，是我的师尊认识你。”女子再次转头，这一次，她直直望着姜璃浅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轻缓，又极为认真，“这里是五百年前停滞在这颗心上的一刹那，而我，是这颗心曾经的主人。”
她这话说得好生古怪，姜璃浅眯起眼睛，问：“你是说，江斋老的心，是你的？”
“曾经，它是我的，在我临死之前，我把它给了我的师尊。”
姜璃浅听了这话，先是有些发怔，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谁会把自己的心给别人，别人又要她的心做什么？
天乾宗又不是邪门歪道，作为一斋之主，江月明虽然脾气难测，但绝不是会弄这些阴邪之术的人。
然而下一瞬，她发现她并不怀疑这个人的话。
这里既是真实又是虚幻，因为这里是真实存在过的一刹那时光，存在，但已经是遥远的过去。
可是，让她完全想不明白的是：“江斋老并没有徒弟，你为什么会称呼他为‘师尊’？”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听说过江月明有过一名弟子，他不是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吗？
听到姜璃浅这么问，女子的眼里极快地闪过了一抹悲伤难抑的神情，她偏了偏视线，窗外的风稍稍大了些，一下吹飞起她脸上的面纱，露出半张狰狞恐怖的疤痕，又马上飘飘荡荡沉了下去，将一切都遮盖得了无踪迹。
姜璃浅瞳孔放大，下意识张了张唇。
女子歉疚地对姜璃浅笑了笑：“抱歉，吓到你了吧？我不是有意……”
姜璃浅立即摇了摇头，唇畔动了动，欲言又止。
“这是我在三岁的时候，被闯进家中屠戮亲族的邪修所伤，是最阴毒的阴邪之火，师尊为我找了很多办法，都消不掉，只能阻止它一点点在我脸上溃烂掉，他一直很自责，觉得没有负起当师尊的责任。”
姜璃浅没想到面前安静宁和的女子竟然是有这样惨烈的过去，不由怔了怔，一时无话。
女子摸了摸面纱下的疤痕，似在怀念着什么，又似在叹息着什么。
她对姜璃浅说：“姜师妹，对不起，擅作主张地将你拉进来，但是师尊已身有心魔，他若再执迷不悟下去，此生修为，恐要尽做空谈。
“我感应到你的心魔，这才想要赌一把。”
这下姜璃浅真的震惊了。
“你能看得到心心？”
“心心？”女子愣了一瞬，旋即微笑道，“这是你心魔的名字？你的心魔真的很特殊，既是劫数，也是偌大的机遇呢，天乾宗……果然代代都有能人天才出现，真好啊……”
姜璃浅对她的话似懂非懂，迟疑着问：“你……是和心心一样，也是心魔吗？”
女子摇头。
“我不是。
“我留下的这颗心，是。”
“什么意思？”姜璃浅有些茫然。
心，不就是这人，这人，不就是这颗心么？
她又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女子侧过头，望向蝴蝶飞舞，栀子花开的窗外，单薄的纱影寥寥落落，说不出的哀默心殇。
“从上古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批命箴言：无心真，不成仙，无念者，不入门。
“没有心的人，是无法飞升成仙的。”
姜璃浅眨眨眼，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确在各类古籍杂谈上看过这样的说法。
修仙修心，有心才会有七情六欲，有七情六欲，才能破而斩之，破而立之。
唉，等等……对啊，她怎么没往这方面想过，江月明并非是人修，而是无望海海底一块千年冰封的海昆石，海昆石能修成人身，已经是罕见至极，绝无仅有的事，那海昆石毕竟是一块石头，石头能有心吗？
“我知道，师尊一心向道，只为有朝一日能够突破桎梏，成就仙身，我想我死了，最后一点价值应该留下，便把我的心留给了师尊。
“我希望有一天，他能实现他的心愿，可我却没想到，这颗心却成为了师尊的执念。”
女子叹了口气，起身，慢慢走到姜璃浅的面前，抬手，在她不抗拒的神情下，轻轻摸了摸她的侧脸。
她的眼神很温婉，透着满满前辈对后辈的赞赏和期望。
“师尊有了心，便有了七情六欲，他觉得，我这颗心还能跳跃在他的胸膛里，他便能找到我，把我带回来，哪怕只是残破的骸骨，哪怕我不可能有再入轮回的机会，更别提能死而复生，重新站在他的面前。我的心每跳动一下，都是在提醒他，身为师尊，应该对我的责任。
“师尊他一直很痛苦，这种痛苦伴随着这颗心，折磨了他五百年。
“一方面，师尊知道他不该再来寻我，他必须为了苍生大义，舍弃我。可是另一方面，师尊又抵不过内心的煎熬，我是他唯一的徒弟，他曾对我许诺，定护我一生，绝不叫我再被任何人欺负了去。他是信守承诺的人。”
女子对着姜璃浅笑，眼里有泪花隐现。
“姜师妹，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帮我把这颗心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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